秋塘湖位于城东,湖面澄澈,风景宜人。
沈初站在湖边的凉亭里,看着湖面波光万道,一如她的心。
“大哥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洛衡吹了声口哨。
不远处有艘精致的画舫从荷花丛中出来,缓缓朝着他们而来。
洛衡满脸关切,“知道你心情不好,带你出来散散心。此处安静,平日里少有人来,最适合散心赏玩。
这是我洛家的画舫,我在上面准备了茶水点心,今儿咱们就泛舟湖上,坐看美景。
大哥一直陪着你,忘记所有不开心的事,好吗?”
沈初扯了扯嘴角,“多谢大哥关心。”
洛衡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阿初,忘记他吧,你们之前没有可能了。”
沈初心口一窒,那种无力的疼痛感再次漫上心头。
伴随而来的还有莫名的烦躁。
她现在不想聊关于裴渊的话题。
画舫这时到了跟前。
她几乎是有些踉跄地上了画舫。
洛衡抬脚准备上船,沈初突然开口,“大哥,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在这里静静,可以吗?”
洛衡抬起的脚顿时僵在了半空中。
他慢吞吞地放下脚,脸上又恢复温润如玉的微笑。
“那我在亭子里等你,此处偏僻,留你一个人在此我不放心,等你想回来了,就让船夫载你回来,咱们一起离开。”
沈初摇头,执意劝他离开。
“我不是手无寸铁之人,大哥放心就是,等回去之后我打发人给大哥送信。”
洛衡无奈,只得先行离开。
临走之前不忘叮嘱沈初,“一切有大哥在,你什么都不要担心,大哥会一直护着你的。”
画舫很精致,玲珑精致的四角亭下,放了一张方桌。
桌上摆了茶水点心,桌下还细心地放了软垫。
沈初坐在软垫上,斜斜靠着身后的柱子,闭目养神。
微风拂面,四周一片静谧,静得能清楚地听到船桨入水的声音,以及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脚步声?
沈初茫然睁开了眼睛。
一抹高大的身影弯腰走进凉亭,阳光从他背后照过来,他整个人沐浴在光影里,仿佛一团炙热的光,一时让人看不清模样。
沈初下意识抬手遮在了额前,这才看清了来人。
向来精致无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眼底泛着一抹浓浓的青影。
薄唇微启,声音干哑。
“阿初。”
沈初心尖颤了颤,缓缓坐直了身子。
“王爷。”
裴渊深深看着她,眸底情绪翻涌。
“你连声六哥都不愿意再叫我了吗?”
沈初垂眸遮住眼底的情绪,倒了杯茶递过去。
“殿下如今已经是亲王,沈初只是小小御史,若再叫六哥,就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裴渊没接茶盏,目光定定地看着她,带着说不出的执拗。
“你答应过的,不管我是什么身份,都叫我六哥。”
沈初端着茶的手颤了下,茶水洒了一手。
幸好茶水并不烫。
她将茶盏轻轻放在裴渊面前,掏出帕子轻轻擦掉手上的水。
抬头见裴渊依旧固执地看着她,她心中叹息一声,到底没拗过他。
罢了,就要分别了,叫与不叫这声六哥又有什么分别呢。
“六哥。”
“嗯。”裴渊嘴角勾了勾,露出一抹笑容。
沈初心头泛起一抹苦涩,端起自己面前的茶盏,露出自己一贯温润的笑。
“以茶代酒,恭贺六哥觅得佳人相伴。”
裴渊眸色翻滚,抬手压住了她举起的茶盏。
男人温热的掌心压在她微凉的指尖,沈初手指轻颤,下意识要抽出手来。
然而却没抽出来。
裴渊的手握住了她的手,声音低低的问:
“沈初,其实你并不想我娶陈佳莹,对不对?”
沈初心头一慌,连忙扯动嘴角,露出一抹无比灿烂的微笑。
“怎么会?陈姑娘端庄沉稳,才华横溢,与六哥真的是天造地设的.....嘶。”
心头再次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她几乎是一字一字往外挤。
尚未说完,手指却忽然传来一阵疼痛,令她瞬间倒吸一口气,到了嘴边话顿时变成了质问。
“你捏我手做什么?”
裴渊轻哼一声,松开她的手,薄唇轻启,缓缓吐出两个字。
“骗子。”
沈初拧眉。
裴渊冷笑,“你知道我一开始为什么讨厌你吗?”
沈初眨了眨眼,“因为我写文章骂你?”
裴渊摇头,指着她脸上的笑容。
“我是讨厌你明明气地想杀人,但脸上却还挂着无比灿烂的笑,虚假得很。
就像此刻,你心里明明不是这么想的,但却还是虚伪地跟我道贺。”
沈初攥了攥手,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
裴渊却突然倾身上前,近的脸几乎都要贴到她的脸上。
“沈初,说一句不想看我娶陈佳莹很难吗?”
沈初下意识往后退了退,整个人靠在了柱子上。
心中却苦笑。
说了又如何?说了他就能不娶了?
说了就能让隆庆帝不再次将宁安侯府踩进泥潭?
她和裴渊之间,确实再无可能了。
沈初深吸一口气,抬头微微一笑。
“赐婚是喜事,可惜我就要远赴扬州了,今日在此与六哥做个告别吧。”
她端起茶盏,将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
“六哥保重,我们有缘再会。”
她不会再回京城了,她和裴渊大概今生都不会再见了。
沈初垂眸撇了一眼自己的肚子。
孩子们,面前这个男人是你们爹爹,可惜你们不能见到他了。
沈初硬生生压下眼底的酸涩,起身朝甲板走去。
手臂却被人一扯,她踉跄转身,却被裴渊一把抱进了怀里。
男人的胸膛滚烫炙热,手臂强势有力,强势而又霸道地箍着她。
她甚至能清楚听到裴渊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她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阿初,你还欠着我四件事,还作数吗?”
沈初轻轻嗯了一声,“六哥想说什么?”
裴渊的声音低哑坚定。
“第二件事,在扬州等我,我会处理京城的事。”
仿佛一块石子倏然砸入湖心,沈初被震得全身轻颤。
裴渊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她嘴唇轻颤,“你.....”
裴渊松开她,目光紧紧地看着她,有一种咬牙切齿的狠劲。
“沈初,你最好别说任何我不想听的话,也别再说任何恭喜我的鬼话。”
仿佛有无数只烟花在心里炸开,沈初怔怔地望着他,只觉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一直以为自己内心思念和等待的是湛哥哥,但现在她没办法欺骗自己。
她真的对裴渊动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