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捏紧了卷宗,胸口有密密麻麻的痛感袭来,疼得她几乎站立不稳。
“小沈爱卿,朕问你话呢。”
隆庆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抖了抖嘴唇,竭力压下心头的痛意,用尽全力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陛下说的是,睿王殿下与陈姑娘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裴渊瞳孔微缩,垂在身侧的手攥得紧紧的。
隆庆帝满意的笑了。
“老六,小沈爱卿也很赞许你挑媳妇的眼光呢,朕会让礼部为你挑个好日子。
你们尽快成亲,给朕生个大胖孙子,怎么?听到要成亲都高兴傻了不成?”
裴渊垂眸,木木地回了个:“是。”
陈佳莹含羞带怯,躬身行了个万福。
“臣女多谢陛下,以后一定好好照顾王爷的生活起居,不让陛下担心。”
隆庆帝捻着胡须大笑。
“你是太后亲自教导出来的好孩子,把老六交给你,朕很放心。”
“佳莹多谢陛下夸奖。”
陈佳莹粉面含羞,含情脉脉地看着裴渊。
“王爷,你会好好待佳莹的,是吧?”
裴渊抬眸,怔怔地望着沈初。
他的眼中有焦灼,有暴躁,更多的是压抑的愤怒。
沈初眸光微闪,躲开了他的目光。
隆庆帝的警告言犹在耳,她不敢,也不能违背。
她躬身垂眸,轻声道:“陛下,臣还有事,先行告退。”
隆庆帝摆摆手,“你退下吧。”
沈初抱紧卷宗,转身快步离开。
身后传来陈佳莹的撒娇声,“王爷,你到底会不会待佳莹好?”
隆庆帝的斥责声,“老六,佳莹问你话呢。”
裴渊的声音遥遥传来,明明很远,却又很近。
“与我相守一生的人,我自然会待之若珍宝。”
沈初脚下踉跄,手里的卷宗险些掉在地上。
她重新整了整卷宗,抬脚一步一步走向宫门。
每走一步,仿佛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一般。
她在心底告诫自己。
沈初,你要稳住。
不要回头,更不能倒下。
你是沈初,你是任何事情都打不倒的沈初啊。
“阿初,阿初!”
耳畔忽然响起韩枫急切的声音。
沈初茫然抬头,这才发现她竟然浑浑噩噩地走到了家门口。
“大师兄。”
韩枫接过她手里的卷宗,满脸担忧地问:“发生什么事了?你的脸怎么这么白?”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灿烂无比的笑容。
“大师兄,我们离开京城吧。”
“啊?”韩枫眨眼,“不是本来就要走了吗?”
“是啊,本来就要走了。”
沈初喃喃,下一秒眼前一黑,栽倒在韩枫怀里。
韩枫脸色微变,连忙将沈初抱进房中。
仔细把脉发现她是气血上涌引起的昏厥,这才暗暗松了口气,为沈初银针渡穴。
沈初幽幽醒来,怔怔地望着头顶上方的帐子出神。
韩枫动作轻柔地帮她拂去鬓边的碎发,轻声问:“能告诉大师兄,发生什么事了吗?”
沈初呼吸一窒,沉默片刻才开口道:“陛下已经下旨封六皇子为睿王,陈次辅的女儿为睿王妃,令他们择日完婚。”
“什么?”韩枫脸色大变,“他答应了?”
沈初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发觉怎么也笑不出来。
“他说要与陈佳莹相守一生,会待她如珍宝一般。”
她抬手轻轻地拍着沉闷无比的胸口,喃喃道:
“大师兄,我好难过啊,一想到从此以后要远离裴渊,再也见不到了,我的心就好像有很多根针扎进去一样。”
韩枫攥着拳头,满脸怒意。
“我去找他算账。”
沈初一把扯住他,轻轻摇头。
“别去,大师兄,圣旨已下,现在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怎么能没有意义呢?若他知道你是女子,说不定....”
沈初眼角不停地有泪滑落下来,啪嗒啪嗒,像断线的珠子一般。
“知道我是女子又如何?难道要他抗旨吗?抗旨是要砍头的。”
更何况陛下已经明确给她下了通牒。
沈初闭了闭眼,轻声道:“大师兄,你收拾一下,我们两日后就离开京城。”
韩枫望着她苍白的小脸,泛红的眼眶,眼中忍不住闪过一抹心疼。
他后悔了,当初就不应该鼓动小师妹去探问裴渊的心意。
早早带小师妹离开,就不会有后面这些事了。
小师妹也不会因此而伤心。
他咬咬牙,掩去眼底的愤怒,轻轻揉了揉沈初的头发。
“那你好好休息,我来安排一切。”
飞鹰卫。
孙严快步走进裴渊的大值房,低声禀报。
“殿下,小沈大人回到家里了,韩太医在沈家呢。”
裴渊静静地坐在黑暗的角落里,过了许久,才轻轻嗯了一声。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他....”
却只说了一个字就顿住了,随即又沉默下来。
金宝蹲在门口,可怜巴巴地问:“殿下,奴才洗了整整一车的土豆,要不奴才陪你去切土豆丝吧。”
黑暗中裴渊的声音有些发飘。
“切土豆丝能让我不娶陈佳莹吗?”
金宝小声摇头,“不能。”
“那我不切了。”
金宝忍不住抹了一把眼泪,愤愤不平地小声咕哝。
“陛下也太欺负人了,喜欢小沈大人怎么了?殿下小时候过得多苦啊,怎么就不能找个喜欢的人相守一辈子了?
给个王爷就让咱们殿下放弃小沈大人了,大不了这王爷我们不当了,还不行吗?”
孙严一把捂住他的嘴,将他拖了出去。
“别说了,你是想死得快点,还是想死得更惨啊?”
两人一出门,险些撞到一人身上。
孙严眨了眨眼,“韩太医?”
韩枫却犹如一阵风一样冲进了值房里,冲着裴渊一拳就挥了过去。
他这一拳用足了力气,裴渊没有躲,直接被这一拳砸得跌坐在地上。
韩枫扯住衣领,一把将他扯起来,低声吼道:“为什么答应娶陈姑娘?”
裴渊抬手轻轻抹去嘴角的血迹,嗤笑。
“你以什么身份来质问我?”
“你管我什么身份!”韩枫反手几根银针扎进了裴渊手臂上。
裴渊顿时僵在了原地。
韩枫咬牙切齿地又在他胸前扎了几针,瞪着他的目光满是冷怒。
“既然做不到,也给不了阿初想要的,你为什么还要招惹她,撩拨她?
裴渊,你到底将阿初当什么?当他是无人依靠,可以任你欺负的小可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