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
太子惊呼一声,满脸悲切地伸手去拦冯首辅。
他明白冯首辅的意思,所以只是装腔作势地去拦。
他故作惊慌地与冯首辅的衣袖擦过。
就在这时,他的小腿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腿一软,他整个人踉跄着往前倒去。
直接撞上了前面的冯首辅。
冯首辅本来是计算好了力气撞上去的,就连角度都选好了。
既能撞得头破血流,看起来十分凄惨,但又不会真的撞死。
他在首辅的位置上做了十年,自认对隆庆帝的心思了解得没有十成,也有八成。
在隆庆帝心中,宁安侯府是不是真的冤枉并没有那么重要。
隆庆帝心中真正在意的是地下宝藏。
如今他愿意以死来证清白,隆庆帝心中的疑虑便会打消几分。
至少不会当庭下旨让人调查宝藏案以及沈知行通敌叛国一案。
只要不当庭下旨,这件事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过后他可以将冯家财产舍出大半来捐给国库,再让皇后和太子配合演几出苦肉计,隆庆帝得了钱财,多半也就不会再咬着这件事不放。
冯首辅将一切都算计好了,唯独没算计到太子会从后面突然撞上他。
太子猛然撞在他的腰上,等于狠狠推了他一把。
冯首辅吓得瞳孔剧烈收缩,却已经来不及调整角度。
砰!
只听一声闷响,冯首辅只觉得眼前飘过一阵金星,随后有黏湿的液体沿着额头流了下来。
流过眼睛,滑过鼻梁。
剧痛袭来,他支撑不住,一头栽在地上,感觉整个人都迷糊了。
刚倒下,没来得及喘息呢,就看太子踉跄着扑了上来。
砰。
太子没收住脚,整个人砸在了他身上。
嘶。
冯首辅顿时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被砸得移位了,剧痛又将他从昏迷中拉了回来。
天杀的,太疼了。
疼得把想好的辩解之词都忘记了。
太子因为有冯首辅这个人肉垫子,毫发无伤。
他满脸愤怒地站起来,扫视殿内。
“谁?刚才是谁暗算本宫?沈初,是不是你?”
沈初不动声色地往前膝行一步,“臣刚才一直没有动地方,请殿下明鉴。”
太子满脸狐疑。
“不可能,刚才分明有东西弹在了本宫腿上,本宫才会跌倒的,不是你还能有谁?”
没等沈初说话,长宁侯忽然惊恐地站起来,眼睛不停地扫着大殿内。
一定是沈知行的鬼魂跟来了,他来索命来了。
“天啊,他就在那里,太子殿下,他抱着头在你背后站着呢。”
太子吓了一跳,下意识回头去看。
身后只有半人粗的柱子,上面还有冯首辅的血。
“啊啊啊,太子殿下,他把头放你肩膀上了,他朝我看过来了,不是我干的,求你不要找我啊。”
长宁侯疯疯癫癫,满屋子乱转,说的话令太子浑身毛骨悚然。
他甚至下意识拍了拍肩膀。
就连坐在上首的隆庆帝都倏然坐直了身子,眼珠子控制不住在屋内乱转。
默默观察着一切的沈初垂眸掩住眼底的笑意。
真感谢裴渊当初用抱头哭这一招吓唬长宁侯,竟然吓出了意想不到的结果。
正想裴渊呢,裴渊就迈进了殿中,一身大红飞鱼服令殿内瞬间感觉明亮了两分。
他的身后跟着四个飞鹰卫,分别抬着两个箱子。
隆庆帝问:“老六,一大早去哪里了?不是让你在宫里养伤吗?”
裴渊躬身,“儿臣想着父皇忧心李明一案,所以特地带飞鹰卫去了趟冯家。
儿臣在冯首辅的书房里找到了一些东西,觉得有必要拿给父皇看一眼。”
他点了点下巴,示意飞鹰卫打开了两口箱子。
隆庆帝看到箱子里的东西,不由倒抽一口气。
“前朝大师的江山美人图,前朝的黄釉斗鸡彩虹瓶,白玉龙凤灵芝如意.....”
两个箱子里分别装了五六样东西。
每一样都是曾闻名天下,简直连城的宝物。
这些宝物,就连他的私库也只有不到五件,冯首辅的书房里竟然搜出了十几件。
还说他没贪污宝藏吗?
放屁!
隆庆帝脸色铁青,毫不犹豫下旨。
“小沈爱卿所言有理,准你所奏,允你调查宝藏案以及沈知行通敌叛国一案,两案并查,限期一个月破案。”
沈初长出一口气,额头触地的时候,两滴眼泪从眼角滑落。
总算走到这一步了。
她可以为爹爹,为宁安侯府洗刷冤屈了。
只是这个案子不能由他来主审。
有朝一日她沈楚楚的身份暴露,别人会怀疑是她利用手上的权力,强行洗白了宁安侯府。
爹爹和宁安侯府必须是干干净净的清白,不容任何人质疑的清白。
深吸一口气,她勉强压下嗓子眼的颤栗,“陛下圣明,但臣.....”
没等她说完,裴渊突然开口道:“父皇,此事不妥。”
沈初转头疑惑地看向裴渊。
隆庆帝也问:“哪里不妥?”
裴渊道:“小沈大人毕竟资历浅,又出自和宁安侯府连着宗的长宁侯府,她参与这件案子不妥当。
这样重大的案子,儿臣认为还是交给督察院左都御史贺正祥比较合适。”
隆庆帝捋了捋胡须,欣然同意。
“好,准你所请,令贺正祥总理此案,小沈爱卿毕竟参与了此事,可适当配合贺正祥。”
沈初心头微松,“谢陛下,臣遵旨。”
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看向裴渊。
裴渊为何会开口让贺正祥主理此案呢?
隆庆帝起身,冷冷地盯着太子和冯首辅。
“即日起,太子暂时幽居东宫,无旨不得外出,冯首辅幽居在家,暂停首辅一切职务。
一切等调查完后再做定论。”
太子脸色一白,瘫软在地。
冯首辅本就额头疼,五脏六腑都疼,勉强提着一口气强撑着,听到这里,不由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晕倒之前闪过的念头是:柱子白撞了!
——
从宫里出来,沈初与裴渊并肩而行。
“诺,殿下的东西,还给你。”
沈初摊开手掌,掌心里静静躺着一个约有指甲盖一半大小的金锞子。
敢在陛下面前砸太子的人,不用想,只能是裴渊。
太子摔倒后,她眼尖地看到了这个金锞子,并上前借着遮挡的功夫捡了起来。
裴渊勾了勾唇,并不否认他打太子的事实。
他捻着金锞子把玩着,笑吟吟地看着沈初:
“今日配合的不错,我们俩的默契真的原来越好......”
一道如火的身影突然冲过来,一头扎进沈初怀里,抱着他激动得泣不成声。
“呜呜呜,小沈大人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我都想好了,你若有事,我就嫁给你的牌位守着你过一辈子。”
沈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