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渊蹙眉。
冯二老爷这个时候怎么会来?
难道听说了什么风声?
他转了转玉骨扇,转身坐了回去。
“请他进来。”
冯二老爷是冯皇后的幼弟,今年刚四十出头,白面无须,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看起来倒像是个读书人一般。
冯二老爷一进来就躬身施礼。
“微臣见过六皇子。”
冯皇后有两位嫡亲兄弟,兄长为当今内阁首辅,称为冯首辅。
冯二老爷虽然没入朝为官,但毕竟是国舅,身上还挂了个闲散职位,一般都称他为冯国舅。
裴渊不紧不慢地摇着玉骨扇,“冯国舅今日前来,可有什么事?”
冯二老爷叹了口气,才道:
“殿下和小沈大人一到安化,便剿灭了盘踞安化多年的土匪,还抓了江宏志这个奸商,百姓们无不拍手称快。
微臣这次前来,其实是前来向殿下与小沈大人请罪来的。”
裴渊挑眉,“请罪?”
冯二老爷点头,一脸沉痛。
“没错,就是请罪,我们冯家这些年来与章家也有些生意往来。
殿下有所不知,前些年我大哥随着陛下微服私访时,曾见过不少偏远山区的百姓生活困苦,因为吃不上盐不少人都病倒了。
大哥回去后一直挂念此事,常常寝食难安,后来便我出面在汉阳府建了盐场。
这个盐场制出的盐并不为赚钱,而是免费供给大魏所有偏远山区的百姓们吃的。
但汉阳的盐场产量低,常常供不应求,所以我们这几年一直从章家盐场购盐,一来二去便与江宏志有了合作。
但我们真不知道江宏志是如此狼心狗肺的东西,不仅苛待盐工,导致盐户暴乱,还谋财杀妻。
都怪我平日失察,才会与江宏志合作,让他有了发展壮大的机会。”
冯二老爷说着一脸惭愧,转身从下人手里拿过一摞账本。
“殿下,这些都是冯家与章家盐场合作的账本,上面详细记录了购盐多少,如何运送,运送地点都有标注。
我可以发誓,江宏志贩卖私盐的事,我们冯家绝对没有参与一点。
账本都在这里,还请殿下查证。”
冯二老爷将账本放在裴渊面前的桌子上。
裴渊目光在账本上一扫而过,似笑非笑。
“哦?原来冯家的盐是运往山区给穷苦百姓们免费吃的,冯首辅真是一片苦心呢。”
冯二老爷道:“我大哥常说身居高位,当以百姓之忧为忧,急百姓之所急,方才能让百姓们过上好日子。
皇后娘娘也时常来信教导微臣,谁料微臣却还是识人不明,让江宏志钻了空子。”
他重重叹息一声,“若是殿下允准,微臣愿意拿钱出来补贴受委屈的盐工们,也算是我们冯家的一点心意。”
话音一落,冯家的下人们抬进了两个箱子进来。
箱子里摆满了银锭子。
满满两大箱,至少得有上万两。
“还请殿下将这些银子分发给盐工们,这件事说到底,我们冯家也有一定的责任。”
裴渊摩挲着下巴,笑意却不达眼底。
“冯国舅的心意,本皇子明白了,你若是真心想弥补盐工,直接去安慰盐工便是。
这些银子无需通过本皇子转交,毕竟转交哪里有直接给更有诚意呢。
冯国舅你说是不是?”
冯二老爷碰了个钉子,但并没有生气。
“殿下说得是,是微臣想左了,对了,今日怎么不见小沈大人?”
他环顾四周,装作不经意地问。
唰。
裴渊合上了玉骨扇,神色淡淡。
“沈初在地牢审江宏志呢,今儿怕是没有功夫见你了。
毕竟那个江宏志嘴硬得很,真若撬开了,不知道能问出什么惊天动地的消息呢。”
冯二老爷脸上的笑有些勉强,很快就起身告辞。
孙严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小声说:“好一招以退为进,主动认错。
他的说辞听起来也天衣无缝,倒是将冯家摘了个干净。
殿下,这些账本还查吗?”
裴渊冷呵。
“敢送到我跟前,定然是账面上已经处理得干干净净,没有查的必要了。
冯二老爷今日前来,倒像是前来试探什么的。
你派人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另一方面,冯二老爷出了县衙,脸上的笑就沉了下来。
心腹小声问:“你说他们会相信咱们的说辞吗?”
冯二老爷摇头,“若是那个沈初,估计就信了,但六皇子城府很深,必然会派人暗中调查的。
不过咱们的账处理得很干净,又有我大哥和皇后娘娘在前头挡着。
他们估计查不出什么来,我让你打听的事怎么样了?”
话音一落,一名衙役小碎步跑过来。
“启禀国舅,沈初此刻并不在地牢,小的刚才在后院打听了一番,有人说看到沈初悄悄出去,上马离开了。”
“不在?”冯二老爷眉头倏然皱得紧紧的。
“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只知道他出城了,看样子好像是去岳阳的方向。”
岳阳?
冯二老爷瞬间想起江宏志的老家就在岳阳,不由脸色大变。
难道江宏志真的招了什么?
冯二老爷越想越觉得心慌。
他倏然转身问往外走去,边走边吩咐心腹。
“立刻派人去岳阳,盯紧沈初,必要的时候.....”
顿了顿,他从唇间溢出一抹冷笑。
“必要的时候格杀勿论。”
心腹领命而去。
另外一边,沈初一路疾驰,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到了岳阳。
他按照江宏志说的地址,顺利找到了江家的老宅子。
江家的老宅子应该是江宏志挣到钱之后,重新翻修过。
五间大宅,干净整齐,还有专门的人来洒扫。
沈初拿出腰牌,吩咐下人先行退下。
她在五间房子里仔细翻起来。
最终她在其中一间房子的暗格里找到了三封书信。
其中两封书信上的外皮上写着:吾兄亲启。
是爹爹的笔迹。
即使隔了十年,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爹爹的笔迹。
沈初捏着手里的信,眼圈泛红。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纷杂的脚步声。
沈初警觉地将书信塞进怀里,打开后窗,迅速翻了出去。
就在这时,大门被人踹开。
一群人手持长剑冲进来,将沈初围在了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