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看诊?
四个字钻进耳朵里,令几乎晕过去的沈初瞬间清醒了两分。
“不劳殿下费心,沈初自己回去。”
她挣扎着站直身子,踉踉跄跄往外走去。
裴渊脸色微沉,一把拉住她就往太医院的方向走。
“父皇只是对你略加惩戒,没说不允许你叫太医,你脸白得跟鬼似的,让太医给你上了药再回去。”
她的伤在后背,真去了太医院上药,她女扮男装的身份就彻底暴露了。
沈初又急又怕,又觉得头晕恶心,身上冷汗淋淋。
但又没有力气挣开裴渊的手臂,情急之下怒道:“我说了不用你管。
刚才还想杖责我五十呢,眼下装什么好人?”
裴渊握着她的手臂一紧,冷声道:“你说什么?难道你不知道本皇子为什么要亲自行刑?”
她当然知道。
沈初咬了下嘴唇,疼痛让她勉力保持着清醒,脸上却挂着冷笑。
“我当然知道,六殿下不就是想施恩于我,想让我以后做你的走狗呗。
告诉你,我沈初不吃你这套。”
裴渊脸色一冷,有些恼了。
“你觉得这就是本皇子的目的?”
沈初嗤笑,“不然呢?难道是你真心爱护我,看上了我,想和我做一对野鸳鸯?”
她知道因为三皇子的原因,裴渊最讨厌断袖。
果然,话音一落,裴渊的眸子便冷得像冰一般,定定的看了她片刻,冷哼:
“疼死你算了。”
说罢,拂袖而去。
沈初眼前一黑,无力地靠在宫墙上才没跌倒在地。
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扭了下,有些难受的厉害,一时没忍住,哇的一声全都吐了。
“公子。”
红袖满脸焦急跑过来,看到沈初后背的血迹,不由惊呼:“公子你受伤了?”
听到红袖的声音,沈初长出一口气,整个人栽进了红袖怀里。
红袖吓一跳,连忙抱起她离开。
拐角处,裴渊手里拿着刚从太医院要回来的伤药,看到这一幕,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
回到府里,他将伤药丢给金宝,“送去给贺老头儿,让他送去给沈初。”
金宝一脸愤怒,“小沈大人竟然弹劾殿下,殿下为何还要给他送上药?
刚才在宫门口,他还那般污蔑您,奴才听着都生气。”
裴渊摩挲着玉骨扇,没说话。
当时是真的生气,转头离开,没走几步又反应过来。
沈初聪明得跟狐狸似的,怎么可能不知道他要亲自行刑的用意何在。
既然知道又为何要说那番话?
沈初在抗拒什么?难道是害怕看太医?
阿嚏。
他突然打了个喷嚏。
金宝撇嘴,“肯定是小沈大人在背后骂您呢,您还给人送药膏。”
“让你送你就送,那么多废话做什么?”
金宝离开了。
裴渊敲了敲玉骨扇,真的是沈初在骂他吗?
没良心的家伙!
其实骂他的人是红袖。
红袖一边为沈初上药,一边骂:“如今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六皇子亲自打了你二十杖呢。
六皇子下手可真狠,不就是弹劾他一下嘛,他最后不也什么事都没有嘛。”
沈初趴在床上,安静地听着红袖骂骂咧咧。
其实她后背的伤,看着严重,实际也就是一层皮外伤。
她知道裴渊坚持行刑是为了维护她。
若是真让禁卫军打,结结实实二十杖下去,她不死也要去半条命。
现在的结果已经比她预料的要好很多。
但后背的伤口是真的疼啊。
“你再骂两句听听,解疼。”
红袖很听话,“听说陛下都下旨杖责二十,他非要五十,依奴婢看,他就是想杀鸡给猴看,恐吓其他官员,让人以后不敢再弹劾他。”
“红袖,你在骂我是鸡?”
“哎呀,奴婢的意思是说六皇子心狠手辣,人面兽心,丧心病狂,衣冠禽兽....公子,这么听着解气不?”
沈初听爽了,“解气,上药别停啊。”
“别骂了,说说正事吧。”乔姨娘在旁边看着主仆俩一唱一和,忍不住打断两人。
“阿初,你刚才吐得好厉害,不会真的怀了孩子吧?”
沈初刚刚平复的心情顿时又不愉快了。
“应该是闻到了血腥味才吐的吧?”她有些迟疑。
“你以前闻见血腥味吐吗?”
不吐,她抿了抿嘴,神情有些复杂。
这是第二次了。
裴渊割三皇子的那天夜里,她闻到血腥味也吐了。
乔姨娘看她的表情就猜到了答案。
“不能再等了,明天我悄悄请个大夫进来看看。”
确实该找个大夫看看了。
沈初道:“府里人多眼杂,不能让大夫入府,还是我出门找个隐蔽的医馆看吧。”
乔姨娘蹙眉,“可你身上的伤?”
“皮外伤不要紧,上了药休息一夜就能活动了,但此事不能被外人知道,毕竟大家都以为受了重伤,怎么也得卧床休息半个月。”
乔姨娘点头,“明日我在你的院子里守着,你和红袖早一点出门,快去快回。”
翌日天刚亮,沈初和红袖就悄悄出了门。
出了居贤坊,红袖雇了辆马车,一路到了城南。
城南都是普通百姓们住的地方,富户和达官显贵鲜少有人涉足,这也是沈初特意选城南的原因。
她和红袖两人都换了女装,蒙了面纱,找了一家相对幽静的医馆。
大夫是个发须皆白的老头,闭着眼把了半天的脉,又问了几个问题,方才收回手。
红袖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
沈初心中惴惴不安,她不知道自己期盼听到什么答案。
老大夫笑眯眯的道:“是滑脉,恭喜夫人啊,你已经有了一个半月的身孕。”
沈初只觉得一声响雷在耳畔炸开,脑子一片空白,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有了裴渊的孩子?
下一刻老大夫话音一转,满脸忧虑,“不过夫人气血两亏,脉象虚弱,有滑胎的迹象啊。”
沈初脸色微变。
红袖急得一把抓住老大夫的手,“你没看错?是不是我们夫人身上的伤影响了孩子?”
老大夫皱眉道:“胡闹,身上有伤当然会影响孩子啊,怀了孩子怎能不注意爱惜自己,怎么还能受伤呢?”
红袖一叉腰,气呼呼地骂道:“都怪六...六混蛋把你打伤,这下好了,把自己的孩子打掉了才是作孽呢。”
六混蛋,倒也是个别致的称号。
沈初心情复杂,下意识伸手摸了摸一片平坦的小腹。
这里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有个小生命在里面生长了,她刚知道就要失去了么?
“大夫有没有办法帮我保住这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