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华市。
一下飞机,我就感觉到了南方的湿冷气息,没有暖气的屋子也让我很不适应,开着空调的房间干燥还不暖和,“潼潼,我觉得我没有勇气在这里逗留太长时间。”我说。
“别啊。”程怡潼热情地说:“我包吃包住,怎么样,够意思吧,这么好的事情你去哪里找。”
程怡潼说是包吃包住,我白住了,还能真的天天白吃吗,那我不就真成白痴了。
我几乎每天晚上都会请她吃大餐,然后转战酒吧,KTV。其实我不是很喜欢这样的场合,尤其天天进出,我自己都条件反射般只要听到劲爆的音乐声,我就不自觉想要堵住耳朵。但是,我还是会天天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想让自己每晚困到不行的时候,才能睡去。
程怡潼用许皓辰的200万支票买了一套小两居室,我和他每人一个房间,有两个夜晚,她半夜推开我房间的门,躺在我身边,环上我的腰,“瑶瑶,我害怕。”
我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慰着,“都过去了,会好起来的。”
程怡潼半夜醒来的情况见好,不似她到安宜市之前和刚回安宜市的时候那样频繁了,我庆幸,她还是有希望走出那片阴云的吧。
一个晚上,程怡潼打来电话说她去应酬了,本来也没她什么事,她是被老总拉去的。
我找了一个最热闹的自助餐厅去吃饭,我越来越喜欢热闹,我以前也喜欢热闹,但是也不似现在这样,恨不能每时每刻都把自己扔在人堆里,只要看着眼前来来去去的人,我才能感觉自己还有生气,我才能感觉自己不是那么寂寞。
吃完饭,我一手支着头,看着楼上楼下来来往往的人,欣赏着快进快出的景色,正发愁去哪里的时候,接到了程怡潼电话,“瑶瑶,你赶紧过来,我被灌酒了,我们老总酒品太差。”
闺蜜有难,我得两肋插刀啊,何况喝酒这样的小事对我而言……不对,人家是公司的应酬,我去算什么,我以什么身份去呢。
难不成我去了以后,站在门口像个傻大姐似的点头哈腰,“你们好,我是程怡潼的闺蜜,来帮她喝酒。”那我得多二啊,就是古代栈的店小二也没我二啊。
我到店里买了一套孕妇装,平底鞋,肚子里塞了个小枕头,武装好了,我就挺着六个月的大肚子去了程怡潼应酬的酒店。
我天天和程怡潼喝酒是一回事,和那帮陌生的男人喝酒,本姑娘还真就没有泡仔的习惯。
我推门进去,里面正在推杯换盏,浓重的烟味窜进鼻腔,我一眼瞥到正对着门口的程怡潼,她脸色已经泛红,黑亮的瞳仁透着微醺的迷离,我赶紧挺起肚子,一手撑着后腰,一手抚着肚子,摆了个痛苦的表情,连道三声对不起之后我又看向程怡潼,“潼潼,可算找到你了,我肚子不舒服,你能陪我去医院吗,我老公出差了,没在家。”
程怡潼微张着唇瓣,愣愣的看着我,我心里起急,这小妞怎么关键时刻犯傻呢,我是来解救你的啊。
“瑶瑶。”熟悉的嗓音不期然滑过耳畔,我前面的男人转过头来,看着我一愣,尔后勾唇一笑,“我送你去吧。”
这可真是山不转水转,我怎么转到哪里都转不出何博铭的视线。
“不用,不用。”我赶紧摇头,“何少您先忙,我让怡潼陪我去就好。”
何博铭转过头去看向程怡潼的方向,又回头对上我的目光,“我们一起送你吧。”
走出了酒店,我赶紧扯掉肚子里的枕头塞到程怡潼手里,“在你家住了那么久还没有给你添置过什么东西,送你个枕头。”
程怡潼接过枕头,看着我宽松的孕妇装,嗤笑道,“你怎么想出来的这个法子?”
我咧嘴道,“我只要往门口一站,他们能说让孕妇喝酒,还是能说不让你陪孕妇去医院?”
我说着就拉起程怡潼的手,准备离开,“瑶瑶。”何博铭喊住我,“我来这里出差都能遇到你,一起吃个饭吧。”
“不了。”我摆手,“我吃过了。”
何博铭又看向程怡潼,“你吃饱了吗?”
程怡潼摇头,“灌了一肚子酒,饭都没吃几口。”
何博铭挑眉,“一起吃吧。”
程怡潼拉过我的手,又看向何博铭,嘴角漾开一朵花,“何总请吗?”
何博铭深邃的眸子灼动着醉人的光芒,“和两位美女一起吃饭,自然是男士请了。”
我瞪了程怡潼一眼,反被程怡潼拉着我和何博铭一起走去。
我说不吃就不吃,一顿饭下来我一口都没有吃,连饮料也没有喝一口,理由是,“我已经酒足饭饱了,再吃下去夜里胃病该犯了。”
“你什么时候得了胃病?”何博铭关切道。
我心想我哪里有胃病,就是骗你的。
“早就有,你以前没有注意而已。”我故意说。
何博铭眸光暗了下来,想来他也知道我是故意和他唱反调的,我的脾性他一早就知道,现在搞出来这些乌龙,结果只是让他自己不痛快而已。
饭后何博铭又要送我们,何博铭招手拦下出租车,程怡潼率先一步坐进了副驾驶,何博铭拉开后座的车门,待我进去后,我本想关门,他又很快坐了进来。
我紧紧靠着车窗,望着被霓虹灯勾勒的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手部骤然一暖,不用回头我都知道是何博铭拉上了我的手,我甩了甩,没有甩开,我索性转过头来,何博铭沉静如潭的眸底淬了深不可测的幽邃正在凝视着我。
我不躲不闪,对上他的眼睛,“何少,你的手放错地方了。”
何博铭轻轻摇头,却没有说话。
车子停在程怡潼家楼下,程怡潼打开车门下车,我喊住她,“等等我。”
何博铭的视线从我的脸上移开,“小程,我和瑶瑶说会话。”
他又吩咐司机朝着别处开去。
“何博铭,你这样有意思吗?”我冷哼。
何博铭醇厚的嗓音几分情动,“我也没有想到来出差还能遇到你,看来不管你走到哪里,兜兜转转总是要走回我身边的。”
听着何博铭的话,我浑身冒火,忍不住正色道,“世界之大,容纳百川,月球,太阳,地球还有成一条直线的时候,何况生长在地球,活动范围只在中国的你和我,我每天擦肩而过的人那么多,再次擦肩而过却相逢不相识的人也多了去了,你能遇到我实在算不上什么稀奇的事情。”
何博铭眸光闪过些微的不自然,声音低沉,“瑶瑶,我只是想重新爱你。”
“你知道吗?你只给过我一次爱情,你收回了,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我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空气瞬间凝固了。长久的沉默在狭小的空间蔓延。
何博铭吩咐司机调头回去。
我转过头,晚上九点多,正是霓虹闪烁的时候,五彩斑斓的光闪的我眼帘疼,我揉了揉眼睛,挤了僵硬的笑,“我们分开的时候说好了相对陌路,就算做不到,我们也不要再打扰彼此的生活了,我们都在没有对方的生活里好好生活吧。”
直到下车,何博铭都没再说一句话。
几日后,手机铃声响起,看到是何博铭的手机号码,我滑下了挂机键。
很快又过年了,我连儿子出生的第一个年都没能陪他过,我拨打了许皓辰的电话,他拒绝让我听齐齐的声音,也拒绝让我见齐齐,他只问了我一句话,“你过的好吗?”
“好。”我说。
如果我一个人孤零零的过年的话,我想我会疯掉的,于是,我报了欧洲十日游的旅行团。
远离了故土,过年的伤感也淡了许多,却在年三十的晚上收到了许皓辰的短信,“新年快乐。”
我好想说我不快乐,却还是回了两个字给他,“谢谢。”
从欧洲回到番华市,程怡潼也休完春节的假期回来了,我买了几个新款包包给她,看着程怡潼爱不释手的样子,我突然觉得很空虚,在安宜市我有豪宅豪车,银行卡的大笔存款我就算一辈子不工作都衣食无忧了。
可是,我不会像程怡潼一样对着一个包包笑的灿烂,不会像她一样过年有家可回。
于是,我决定了,我要找一份工作。
齐齐生日的前一天,我哭了,我拨打了许皓辰的电话,我在他面前再也无法故作坚强,“我想齐齐。”我哭道。
电话那端停顿了5秒,传来许皓辰沉静的嗓音,“明天我把他的照片发给你。”
“你让我听听他的声音好不好,你让我见见他好不好?”我哀求着。
“等年底吧,年底我让你见他。”许皓辰声音波澜不惊。
年底?那不就是我和许皓辰的一年之约吗?
投了两个月的简历,遭受了无数的白眼,在程怡潼一次次奉劝我放弃的时候,我终于在番华市有了一份工作————一家经贸公司的前台接待。
于是,我又开始了朝九晚五的工作,不再每天晚上泡吧,生活作息也规律了许多,每天面对着同事和工作,我的心也充实了不少。
程怡潼问我是不是打算在这里定居,我犹豫了,齐齐还在安宜市,我总是要回去的,我要去抢回我的儿子,他现在已经一周岁两个月了,也会走路了吧。
周五。
我正拿着化妆镜,手指抚着眼线的底端,高跟鞋踩在地板砖上清脆的声响滑过耳畔,我赶紧站起身,看到一个隐隐熟悉的脸从眼前闪过,一定是我眼花了吧,我怔怔的望着那抹离开的背影。
那个背影突然脚步凝滞,转过头来,满脸惊愕的看着我,女子年轻的面容在精致的妆容下愈发优雅,彼此凝视半晌,她手指指着我,音调颤颤巍巍道,“你,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