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洛抱着双膝,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看着方平的后背。
刚刚,她在睡梦中听见了一个奇怪的声音,于是就醒了过来。下意识的,她看向窗外。月朗星稀,是下过小雨之后,难得晴朗的夜空。月光透过窗棂,照在她的身上,她打了个瞌睡,侧身,去看睡在旁边的方平。
这几日,因为服药的缘故,方平不放心,就留在柴屋中照顾她。起初,方平只是趴在床侧,唯恐过于亲密的举动,会毁了她的清誉。可对于自小在山中长大的洛洛来说,男女授受不亲这一套理论,对于她而言,也不是十分在意。加之山上较之山下更为寒冷,她也不忍心看着方平受冻,于是在争执了一番之后,方平妥协了。
两个人几乎都是合衣而卧,方平是个君子,即便说了要娶洛洛,也一直恪守着君子之礼,未曾有丝毫逾越。洛洛说不清楚,自己是该高兴呢,还是该不高兴。
她看着方平的侧颜,伸出食指,轻轻的描摹着他的五官。方平长相一般,但五官细看下来,却是十分的好看。他眉毛不浓,却是稀疏正好;他鼻梁不高,却是挺挺的;他的皮肤,既不是秀才的那种白润,也不似山野农夫的那般黝黑,而是如小麦一般,散发着阳光的味道。还有他的嘴唇,虽然唇形不是很出色,但不厚不薄,唇线清晰。她曾听街头的算命先生说过,上下唇均等的男人,行事都比较的重蹈规矩,待人处事较为本分,做事很讲求原则,但为人处事也会带些保守,不易变通的个性。一般拥有这样嘴型的人,生活作息都比较规律,很注重养生。洛洛仔仔细细描画着方平的嘴唇,觉得算命先生说的那些,与她的平哥都十分的相近。
原来,那个藏在方平衣裳中的东西,并非什么小动物,而是一个拳头大小的肉瘤,它像是从方平的后背中长出来的一样,现在正努力的向外爬着。
洛洛很害怕,但她更怕这个东西会伤害到方平,于是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的再次将手探了过去,用力抓住肉瘤与方平背部链接的地方,想要将它扯下来。
方平吃痛的喊了一声,人也跟着醒了过来。那个肉球,则快速的从洛洛手中逃离,然后又快速的钻进了方平的后背里。
洛洛呆呆的看着,整个人都被吓傻了!
“洛洛,你怎么了?”方平右手捂着后背,左手在洛洛的眼前晃了晃:“奇怪,我的背怎么这么痛!”
“方平!方平——”洛洛紧张的抓住方平,眼神恐惧的盯着他的后背。
方平懂了,他笑笑,转过身来,将自己的后背朝着洛洛:“是不是被我背后的伤疤给吓着了?”
银白色的月光中,洛洛看清楚了方平的后背。在背脊之中,是一个碗口大的伤疤,有些难看,却算不上是丑陋。伤疤整体呈现深红色,看起来像是被硬生生烫出来的。
洛洛看着那伤疤,想着刚刚见到的情形,心有余悸,用一双带着惊恐的眼睛,看向方平。
方平抱歉的笑笑,说:“对不起,洛洛,我隐瞒了你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跟你背后的东西有关吗?”
“算是吧!”方平握住洛洛的手,只觉得她一双小手冰冷异常,不由心中越发愧疚:“我娘说,我出生的时候,身上就长着一个瘤子,红色的那种肉瘤。刚出生的时候,我人小,肉瘤也小,可随着我长大,那个肉瘤也在慢慢的长大。于是我爹娘就带着我四处求医,可看遍了京城里大大小小的医馆,那些大夫们都束手无策。后来,有个道士,自称是终南山的,找到了我家里,说他可以帮我去掉这个东西。我爹娘当时也是没有别的什么法子了,就让这个姓莫的道士试试看。具体怎么做的,我也不知道,听我娘说,大概是用了符纸,将我身上的那个肉瘤生生的给烫了去。你放心,小时候疼不疼的,我已经不记得了,现在也差不多了好了,就是留下的疤痕难看点儿。”
“真的只是一个肉瘤吗?”洛洛试探着伸出手去,可临到跟前,又想起刚刚恐怖的场景,生生的将手停在了那里。
“是不是肉瘤,我也不清楚,不过这个疤痕倒是真的,从小就在我背上。说也奇怪,从我有记忆以来,这个疤痕就没有疼过,刚刚也许是我做梦吧,我竟然觉得后背很疼。”方平说着,动了动肩膀,侧过脸去,想要看清楚那疤痕的样子。结果只能隐隐约约的看见一个深红的印记。他见洛洛犹豫,便笑着,将她的手扯过来:“没关系的,你摸摸看,就是一个伤疤。”
洛洛咬着嘴唇,将手覆在了那个疤痕上,原本只是有些凹凸不平,可不一会儿,她就感觉手下的那块疤痕在蠕动,而且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再看方平的表情,也显出一丝痛苦之色。
“平哥,你怎么了?”
洛洛快速的将手抽离,却惊骇的发现,方平背上的那个疤痕变成了一张人脸,一张同样痛苦着,挣扎欲出的人脸。
“平哥,你的后背......你的后背,长出了一张脸!”
“什么......什么脸?”方平疑惑的问,但后背上传来的疼痛却让他无暇顾及更多,只能喘息着躺在床上,任由冷汗一颗颗的往下落。炙热、疼痛,撕扯着他全身的神经,他一边痛苦的挣扎,一边握住洛洛的手,努力挤出一抹微笑来安慰她:“洛洛,不要怕!不要怕!”
“平......平哥!”洛洛焦急的望着方平,她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更不知道自己该拿方平后背上那个奇怪的东西怎么办。
就在她手足无措,几近崩溃之时,房中突然亮起一道白光,紧跟着多了一个飘然若仙的白衣男子。只见他快速的扫了一眼方平的后背,跟着说了句:“孽障!”指尖发出一道白光,直接打在了方平的后背上。那个人脸,怪异的叫着,又钻回了方平的背里,而方平则晕厥了过去。
“怎么样?怎么样?那个寄生胎怎么样了?”刑如意提着裙角,急匆匆的跑了进来,也不看白衣男子,而是直接扑到床前,去看方平的后背,接着在洛洛一脸蒙圈的表情中,又提着裙角飞奔到了白衣男子的身旁:“方平背后的那个疤你打的?”
“如......如意姑娘?”洛洛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还有他......”
“他是我相公,不过还没有正式拜堂成亲。姓殷,是个......”刑如意的眼珠子转了转,终于想到一个合理的解释:“他是修真之人,你可以叫他殷大哥,也可以跟着我叫他狐狸。嗯,狐狸是我给他取的小名,因为他的眼睛,很像狐狸有木有?”
“有!”洛洛傻呆呆的跟着点头,可很快又醒过神儿来,爬到方平跟前,将他小心翼翼的抱在了怀里:“平哥他?”
“放心,那个东西应该已经被狐狸给打回去了。”刑如意说着,又瞄了一眼方平的后背。狐狸心生不悦,用手捂住了她的眼睛,跟着念叨了一句:“不许你看别的男人!”
“我只是看伤疤,又没有看人后背。”刑如意掰开狐狸的手:“他背上那个东西,怎么样了?”
“像你刚刚说的,被我打回去了。”狐狸往前一步,挡在了刑如意与方平之前,“好了,事情已经暂时解决了。天亮之前,只要他们没有过分亲密的举动,那个东西,应该不会再出来。至于明天的事情,等到明天再解决。”
狐狸说完,转过身来,指了指方平,对洛洛说道:“明天一早,你带方平去胭脂铺。”
“殷大哥!”洛洛小心的挺起身子,目光从狐狸俊美的脸上扫过,最后落到刑如意的脸上:“殷大哥,如意姑娘,你们能不能告诉我,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
“用如意的话说,那个东西叫寄生胎,也就是方平未曾出生的哥哥或者弟弟。”狐狸在一旁解释着:“方平的娘亲,当初怀着的应该是双胎,可由于营养不足,导致两个孩子,在娘胎里便开始你争我夺。方平胜利了,他不仅争夺了所有的营养,还把自己这个兄弟也当做营养给吸收了进去,于是就变成了寄生胎。这个孩子,未曾出生,便已夭折,心中自然也有些愤愤不平,因此盘旋在方平体内,不肯离去。这也就是民间所说的,一体双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