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其他小说 > 阴事 > 第八章 葬茔
    我心里头悬吊吊的,不过却还是憋足了气,说了句不露怯的话。

    “文申叔,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钱到位,我就是熊心豹子胆!”

    “别说凶尸了,就算是血煞,我都去送。”

    徐文申却不说话了,一边开车,又给我递了根烟。

    约莫一个多小时,车进了新江市的郊区,又过了几分钟,我们停在了一条老式的街道外。

    街头是个牌楼,其上有葬茔街三个字。两旁的路灯晦暗,几乎大部分的店铺都已经关了门,只剩下街头的一家还亮着灯。

    门口放着一些花圈,纸扎。风吹着发出簌簌的声响,冷寂无比。

    徐文申走进了当头那家殡仪馆,门口还杵着一个四十来岁的妇女。

    “这么晚才来,老徐,怎么带个孩子?你不是去接看事儿先生了吗?”妇女脸跟大圆盘子似的,塌鼻梁,小眼睛,诧异地看着徐文申,她声音尖细。

    “呵呵,他就是先生,罗看事。”徐文申说道。

    “这么小的先生?”妇女的目光都惊诧了不少。

    我挺起腰背,不想丢了我爸的人。

    “别耽误时间了,先看看事主,电话里头你说头掉了?”徐文申眉头拧起,语气也郑重起来。

    我听得心头却咯噔一下。

    头掉了?这算哪门子凶尸?

    想到缝尸匠这三个字,我额头上冒了汗。

    妇女一边带着我们进里屋,一边叹气点头:“对啊,头掉了,铲车铲的。”

    “事主是工地上头建工的管事儿,大户人家,只要能将尸体复原,再送丧安葬,别让他闹鬼祟,他们家里头给二十万。”

    里屋比较压抑,房间虽然不小,但是四面墙上都竖起来靠着棺材。

    正中间有一口冰棺,还亮着灯。

    冰棺并不是真的冰,而是能降温保证尸体不腐。

    走至冰棺之前,饶是有所准备,我还是被吓得不轻。

    棺材里头躺着个男人,身上穿的血呼啦差的施工服,脖子的位置是伤痕可怖狰狞的断口,约莫间隔一厘米多一点儿,头虽然在脖子上,却歪在了一边。

    头断了,自然无法平放。

    “这断口可不平整,要缝好了不容易,而且尸体有化白煞的征兆,你去问问那家人,缝尸十万,看事儿先生送丧要二十万,拢共三十万,愿不愿意。”

    一边说话,徐文申打开了冰棺,盖子翻开到一旁。

    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尸体死的时间应该不长,还没有尸臭。

    接着,他又从皮包里头摸出来一双手套,一排针,以及一卷接近肤色的细麻线。

    徐文申瞅了我一眼,点头道:“不亏是老罗的儿子,他让你背青麻布包,果然胆子不小,断头尸都不带发憷的。”

    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没接话。

    说真的,刚才我的确是怕了。

    断头尸,还有化白煞的征兆,这可是真正的凶尸,不知道比杨木匠那种未化的横死凶煞了多少倍。

    就算是丧事规矩一应俱全,有儿送终,有女叠塔,那都必定会出事!

    为啥不怕了,就是因为听到徐文申说的,缝尸十万,看事先生送丧要二十万!

    我爸和我说五位数打底,徐文申开口就给要了二十万啊!

    这钱,我拿定了。

    这当口,妇女也打完了电话,点了点头:“三十万妥了。”

    徐文申才带上了手套,打开排针的布囊,取出来一根细长的银针,穿上了细麻线,又别在了袖口。

    紧跟着佝着腰,几乎埋进了冰棺里头,我在旁边目不转睛。

    虽然害怕,还有点儿恶心,但更多的还是好奇。

    徐文申将断头端了起来,细细端详。

    “初九,帮我把尸体扶坐起来。”徐文申说道。

    我心里头激灵一下,硬着头皮去扶起来尸体。

    这尸死的的确不久,还没有尸僵,轻易地就坐了起来,脖子的断茬在灯光下更清晰,就更渗人了。

    徐文申将断头缓慢地放了上来,他的动作很稳,一只手提着头发慢慢下放,另一只手取下来了针,如同游龙一般来回窜动。

    几分钟之后,尸体的头竟然就被缝了上去!只剩下一道细密的线痕!

    与此同时,自伤口的位置却开始长出来一些白色的绒毛。

    我眼皮狂跳,脊梁骨都窜起来了冷汗。

    “化煞了!”压低了声音,我提醒徐文申。

    徐文申眯着眼睛,忽然说了句:“我给你缝尸,让你尸首全乎,不至于断头下葬。”

    “扶着你的是看事先生,要给你点墓送丧,现在你化煞,就没人能送你下地,你不想入土为安了?”

    徐文申这冷不丁的一番话,让我心都差点儿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这还带和化煞的凶尸讲道理的?!

    白色的绒毛,忽而停了下来。

    只不过我一口气还没松下来,陡然那绒毛滋生,瞬间整个脖子都是白毛了。

    并且侧眼能看见,这尸体的眼睛猛地也睁开了,一双充血的眼珠子,愣是死不瞑目。

    徐文申脸色却变得难看起来,他飞速地摘下手套,从兜里头一摸,便朝着尸体头顶拍了一下!

    嗤,就像是手指头钻进泡沫似的声响,一根桃木钉刺入了头颅。

    白毛不再滋生,尸体闭上了眼睛。

    我眼皮狂跳,徐文申才接过手,让尸体躺倒进入了冰棺中。

    “尸暂时镇住了,老板娘你手脚快点,随便化化妆就换棺材,他应该死了已经两天了?明天就得出丧吧?”

    那妇女赶紧点点头,她明显也有几分胆怯畏惧。

    不过她却没停下来,从一侧的柜子里头拿出来了寿衣,还有一个盒子,分明是要给这死尸换衣服。

    徐文申去旁边的水池洗了手,我也赶紧跟着去。

    接着,他又带着我到了铺子外头的街道上。

    出去了之后,他第一句话就说,罗初九,你的确胆子很大,这一行就是撑死胆大的。现在你知道,为啥我不和你握手了吧?

    可不是我徐文申摆谱,瞧不上你年纪。

    我心头却是一凛,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我艰难地笑了笑,点头说了句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