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说他当真忠正到命都不要的地步?
“张公子可知,有句话叫官官相护,你这封联名书,会得罪多少达官显贵,寒窗苦读数载才考中的功名,公子就不怕付之东流吗?”
“想过。”张业扬目光灼灼坚定,“可若是如此不公,要我等视若无睹,那这功名,又要来何用,在下深知我等寒门人低势微,可三年一次科举,不就是为朝廷注入新流,若都去趋炎附势,那科举,不就成了给那些位高权重者选走狗吗。”
“……”
沈安安突然想到一句话,君立明堂中,不沾雪与风。
可清是臣,浊亦是臣,没有强大的家族与势力,好人又哪是那么好当的。
可对上张业扬清澈果决的双眼,她又觉得自己的劝告比起他大勇无畏的牺牲,又委实有些小人。
最后只说了句,“便是清官也要讲究方式方法,结合时势,分清主次。”
若是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那不是勇敢,是以卵击石,白白送命的傻子。
“多谢沈姑娘好意。”
沈安安第一次见有人可以拧成这样,又觉得自己的私心在如此君子面前,那么的阴暗。
“墨香,带张公子去大哥院子。”
“是。”墨香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张业扬对沈安安拱了拱手,就走了,却又在几步后顿住了脚步回头。
沈安安愣了愣,微微牵了牵唇角,张业扬脸霎时红透,脚下都有了几分踉跄。
若此次能保住性命,成功留在京城,他一定要告诉沈姑娘他的心意,就算是痴心妄想,也好过无疾而终。
回了海棠园,沈安安给沈老夫人写了封信,絮絮叨叨,洋洋洒洒了三四页。
墨香将墨迹吹干装入信封中,边说,“老夫人就烦姑娘唠叨,若是瞧见了这长篇大论,指定会嗤之以鼻,偷骂姑娘不可。”
沈安安也笑了起来,书信往来大约要十日上下,等再收到沈老夫人回信时,天气又寒了不少,江南潮湿,比之京城肯定更加阴冷。
沈安安立在窗棂前打开,偌大的白纸上只用毛笔写了五个字,“知道了,啰嗦。”
啰嗦二字,还是加粗加大的,沈安安眉眼弯弯,染上了暖色。
“大哥回府了吗?”
“回了,这会儿子应该已经给夫人请了安回院子了。”
沈安安抬眸看了眼逐渐昏沉的天色,转身离开了窗棂,“带上一碟子酥糕,我们过去瞧瞧。”
墨香立即收拾东西跟上。
主仆二人来到沈长赫院子时,他书房灯还亮着,昏黄的烛火将他的身影折射在窗纸上,应是在忙公务。
小厮恭敬的向她行礼,直接推门让她进去。
听到声音,沈长赫从文书中抬起头看她一眼,又垂下将那几个字写完才放下了狼毫。
“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沈安安伸手从墨香手中接过食盒走过去,放在书案上打开,余光不经意瞥见他桌上摊开的文书,扫见了流民,寒门,几个字眼。
“娘让我来打探打探你最近忙完了没有,若是忙完了就把正事提上日程。”
沈长赫吃了口糕点,指了指一旁堆积的文书,“忙的很,哪有那闲功夫。”
沈安安目光凝视在摊开的文书上,状若无意问,“流民的事还没结束吗?”
“我听说有不少寒门学子联名上奏,要求皇上整治朝堂,安置流民。”
“嗯。”沈长赫拿帕子擦去指尖上的碎屑,斜睨了沈安安一眼,“来送吃食也不有诚意些,都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