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风很凉,

    周芸芸今天下班后,去供销社逛了一圈,买了一条黑鱼,等到晚上刘琛回来可以做酸辣鱼片。

    到家的时候,就看见楼下一个穿着公安制服的同志正站在楼下。

    教师楼里很少有外人来访,更何况还是穿着制服的公安的。

    已经有不少人围观在公安的周围。

    特别是平时院里面最喜欢看热闹的那一帮妇女同志,一楼的蒋嫂子便是首当其冲,

    “这回又是来抓二楼那位?”

    连婶子出声否定,“你可别乱说,我听说上次也就是请芸芸过去了解情况,根本不是抓人。”

    蒋嫂子瘪瘪嘴,“那情况一次不就了解清楚了,这次来说不定就是定案。”

    小公安听到讨论的话,眼一瞪,

    “说什么了?”

    “我这是给周同志颁发锦旗来了。”

    蒋嫂子不可置信,“啥玩意儿,她干啥天大的事儿还要颁发锦旗了。”

    小公安挺了挺胸脯,将那面锦旗明晃晃地摆在了几个好事儿的家属面前,

    “你们自己好好看,周同志帮助我们破案,立了大功。”

    蒋嫂子这些天的扫盲班也不是白上的,锦旗上面的那几个大字她自然是认得,小声念叨出来,

    读完悻悻的闭上嘴。

    二楼的还真帮人家公安去办案了,所以前几天她不是被公安抓走,而是去帮人家忙了……

    锦旗都发下来,应该是错不了。

    就在这时,周芸芸从大门处走了进来,小公安看到立马兴奋的冲她扬了扬手,

    “周同志,我们来给您送锦旗。”

    周芸芸缓步走进人群中央,因为手里提着黑鱼,也不方便接,侧身笑笑,

    “麻烦帮我放在背包里。”

    这种高光的时刻,她还不忘跟周围那些投来羡慕目光的婶子嫂子们显摆一番,

    “哎呀,人太优秀的就是没有办法的,一不小心还破了个案子。”

    “蒋嫂子,你这扫盲班还是得上,多学习,多上进才能体现自己的价值。”

    看着周芸芸高傲得像只孔雀一样从她身边走过,蒋嫂子脸都气绿了,冷哼了一声,关门进屋。

    小公安跟周芸芸告别,

    “周同志,我就不耽误您去火车站送爱人了,我这也要回去陪老婆呢。”

    “什么?”

    周芸芸刚提起的步子一顿,“我爱人去火车站?”

    小公安点头,“对呀,我刚刚还遇到他了,您爱人说是晚上要去火车站。”

    ——

    刘琛将车开到了火车站附近,找了个招待所给南海干休所那边拨通电话,

    让连城有空过来取车。

    他是凌晨火车,现在去候车室还要坐上5,6个小时。

    其实也不是没想过要回去看看芸芸,可他心里那股别扭劲儿还在,他也怕自己控制不住,分开的时候会给芸芸留下不好的印象。

    自己消化好了,再来见她可能要好一些。

    等到自己刚在候车室找到地方坐下来,就看见连城带着魏建军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你怎么来了?”

    刘琛将钥匙递给了连城,疑惑的看着魏建军。

    魏建军往前走两步,示意连城在原地看着行李,而他则是拉着刘琛到了角落,

    “爷爷没跟你说过那天为什么要罚我挖地?”

    刘琛眼底深处淡了一下,

    “他说你作风不行。”

    “我说我想离婚,爷爷不同意。”

    招娣被人带走了,还是老爷子开的口,魏建军心里不舒服,可面对老爷子他也不敢说什么,只能是找这个老爷子心目中最在乎的四叔说说,

    两个男人的目光平静的对上,表面上的和气,也压不住眼底的冷冽。

    魏建军抿唇,犹豫了一小会,

    “我离开边境后,被一个女同志救了,当时我什么都记不起来,这几年都是她在照顾我,我答应要给她一个交代。”

    刘琛的唇角抿成了一条直线,他知道魏建军不是一个人回来,

    但这种事他不想插手。

    他淡淡道,“我做不了爷爷的主。”

    魏建军从大院里知道,他跟四叔关系很好,

    从前的事他不记得了,后来的记忆里便只有招娣。

    等到有人找到自己,说出他的身份,魏建军震惊的不敢相信。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已经娶妻生子。

    还以为等到攒足了本钱,就能跟招娣成亲,可眼下他是魏建军,是一名死而复生的军人,想要给招娣身份便是难上加难。

    他也犹豫过,在道德跟情感的天秤上来回考量。

    最后还是心软了。

    那天去求爷爷,爷爷将自己臭骂了一顿,他说杜梅为自己守了三年,还有一个儿子,要是他回来就要离婚的消息传出去,职业生涯就毁了。

    无奈之下,他只能来求求四叔。

    刘琛眼眸锐利,难得对这个曾经跟自己有几分志趣相投的大侄子多说两句,

    “如果她知道你有妻子,还要跟着一起来京市,本来就不是什么好同志,希望你别被别有心机的女同志迷失了双眼。”

    魏建军垂下眼眸,张了张嘴,但不知道再说什么。

    招娣没有介绍信,只能先回去。

    等他他处理好杜梅,再去将人接回来。

    ……

    周芸芸意识到刘琛可能今天晚上真的不会回来了,心里就好缺了一角。

    刚刚在楼下显摆的旗帜也不香了。

    水桶里蹦跶的黑鱼更是让她无比嫌恶。

    本来还想着买条鱼回来,两人一起热热闹闹地吃顿火锅,兴许这古怪的气氛就消失了。

    上次就是这样的。

    可这人闹脾气闹到真的不打一声招呼就离开了。

    周芸芸也怒了,不就是杀鱼嘛,她冲到厨房,随便挑了一把菜刀,等着水桶里蹦的沸腾的黑鱼,一时间找不到下刀点,

    “是,是先放血?”

    菜刀还没落下去,水桶里的鱼似乎感受到了死亡凝视,蹦跶的水桶外面跳。

    周芸芸吓得连忙倒退了几步,那鱼也吓到了,滑溜溜地蹦到了周芸芸的脚背上,

    她啊的一声,丢下菜刀就往后挪。

    鱼是没法杀,周芸芸吓的心脏蹦蹦跳。

    她杀过鱼,后世她去菜市场买菜都是给处理好的鱼,买鱼头给鱼头,要鱼片给鱼片,这种生猛活着的,她也是第一次接触。

    心里对不说一声就走的刘琛越发埋怨。

    弹了弹身上的污水,她上楼找了连婶子下楼抓鱼,两人在房间里奋斗了好一会才将鱼重新放置到了水桶里,到最后鱼她也不想要了,直接送给了连婶子。

    “真不要啊,这三斤多的大黑鱼,肉鲜嫩着了?”

    面对连婶子的疑惑,周芸芸摆摆手,“婶子,我不喜欢吃鱼,您拿上去吧。”

    连婶子喜滋滋地得了一条大黑鱼,又送下来一笼包子。

    周芸芸独自在厅里咬着包子,她再也不喜欢吃鱼片了,以后就吃包子!

    顶着一身的鱼腥味,她吃完了包子,心里还是闷闷的。

    最近在歌舞团老是拉错音,回到家她也不愿意练习,在空荡荡的厅里坐了一会,眼神有些空,茫茫然不知道要干什么。

    最后还是起身去工程学院找了李延年,他人还在办公室。

    周芸芸别别扭扭的走进去,也顾不得心里害怕,小声地说,

    “我想打个电话。”

    李延年自然是知道她要打电话给谁,站起来拨通了军械所那边的电话,然后转身出去把木门给关上了。

    待那边有人接起,周芸芸捂着话筒,

    “同志您好,我是刘工的家属吗,请问刘工还在所里吗?能不能麻烦您喊他接电话?”

    接电话的小同志咿了一声,

    “刘工早就已经离开了呀,我看他是带着行李离开的,您不知道吗?”

    周芸芸失望的哦了一声,又画蛇添足的补充了一句,

    “我知道,他调职了嘛,明天一早的火车。”

    挂断电话,她的心情一下子落入了谷底。

    耷拉着脑袋从办公室里走出来,

    李延年上前想说点什么,可看着她的低气压,安慰的话在嘴里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吞了下去。

    周芸芸失魂落魄的回到家,

    晚上也没有睡好,身边冷凄凄的,直到第二天早上,她的脚都是冰冰凉凉的。

    一连好几天,她都沉浸在莫名其妙的情绪低谷。

    她不打算做饭,就在外面买着吃。

    晚上回家看会书,然后就睡觉,作息规律的就像是一个毫无感情的机器人。

    无聊的时候也会把家里收拾一下,想起那些还没来得及处理的信,她将信件翻出来,不少。

    一封封看下来,她好像明白了刘琛为什么会生气。

    原主给魏建国的信里,丝毫不吝啬情感,语言大胆的连她这个后世人都脸红心跳。

    说要给他生孩子。

    说想他想到睡都睡不着。

    青春期的小女孩表达爱意很炙热。

    大概男人都会介怀自己的妻子曾经这样热烈地爱过一个人吧!

    虽然周芸芸觉得这些都跟她无关,但还是打起精神打算提笔解释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