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其他小说 > 十里洋场,关不住我一身媚骨 > 第144章  婚礼延后再议
    傅戎焕对院子里的热闹视若无睹。

    他目标明确,大步来到我身前,变成一道阴影笼罩着我。

    “没受伤吧?”

    “前几日买的珍珠耳坠怎么不戴?”

    “怎么苦着脸?”

    密集的问题叫我白脸一红,颅脑直冒热气。

    “你看错了!”

    见我羞恼,他不再逗我,转而将手里的食盒递给刘妈妈,吩咐道。

    “快些送去后厨,里头是云南那边送来的山菇,清洗了先过一遍水,再顺手醒发点儿面,一会儿我来包馄饨。”

    说完,他转头来牵我,不顾一旁爹妈的白眼。

    “别怕,我来了。”

    余光一闪,傅戎炡正看我。

    那眼神冒火,又凶又恨。

    我们这边是新婚恩爱的小两口,他那头却是岳父岳母费尽心机与傅家较劲。

    时局变换,短短一个多月光景,回去迁坟的周家在四川一带已彻底失势。

    昔日的门得了消息,成了无根浮萍,各自漂。

    至于具体的我尚不清楚,只是昨日晚饭时傅戎焕提了一嘴,我顺便一听。

    可周家不认一夜急衰,觉得自己仍是蓬勃之姿,所以才敢闹今天这一出,踩我的尊严为女儿讨面子。

    “登登”

    周太太踩着细跟鞋,哒哒跑回坐位,小心捧来一个楠木匣子。

    “哎呀,姑爷来了!”

    她故意清了清嗓子,转头看向胖脸八字眉的丈夫,想让他帮着打圆场,赶快将闹的事儿扯过去。

    傅戎炡嘴上说忙得抽不开身,实际上猝然来袭。

    周太太挤眉弄眼,大咧咧地往傅戎炡眼前凑。

    她眼角频频抽动,给地上的女人使眼色,想让她赶紧走,别碍事。

    “快与我挑挑,看看哪块料子好,我给盈盈打一副首饰,过些日子结婚戴!”

    傅老爷扬扬下巴,让管家把墙角探出脑袋来看热闹的人撵走。

    这房子的外墙根有个破旧的电话亭,偶尔也会有胆大的踩着电话来看热闹。

    傅戎炡收回仇视我的目光,拍了拍白衬衫,硬挺的胸脯如铁壁一般。

    他委身,将准备逃跑的女人拉了起来,反手便绞着她的手腕,凶神恶煞地看着岳丈夫妇。

    “二位……这是做什么,我只说不来商议婚期,没说要退婚!

    二位带着仆子登门做戏,舞弄到我哥嫂的院子来了?”

    一直没存在感的周老爷含糊一笑,急忙打断他的逼问。

    “姑爷可是遇到不顺事了,火气怎么这么大?”

    “这……老祖宗有句古话,叫饭可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

    傅戎炡轻笑,“岳丈说这话也不怕天打雷劈。”

    话语一出,连杵在一旁看热闹的傅老爷和夫人脸上也挂不住了。

    可他们亦也不敢轻易上前相劝,毕竟屋子里的人都见识过傅戎炡的喜怒无常。

    眼下这个节骨眼儿,没人想当面触这个霉头。

    至于他的亲兄长傅戎焕,此时摆明了不想参与其中。

    他无事高挂,耐心地揉着我的手背上的淤青。

    前几日陪他挑灯审合同打盹,手一软便撞了桌角,碰青了一块。

    院里静悄悄的,只有树梢上的鸣鸟还不竭余力展示歌喉。

    静寂的周盈盈迈开了腿。

    她小跑到傅戎炡面前,从母亲手里接过楠木匣子,笑意轻柔道。

    “你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她眼神懵懂,像个刚懂事的少女。

    可傅戎炡状若冰山,并不说话。

    气氛逼仄,周盈盈继续讨笑,“今日累吗?”

    “你一向眼光独到,要不帮我挑挑料子,我想做几副饰品。”

    傅戎炡面无表情,睨了一眼一旁搓手捧笑的岳母,慢悠悠回神,看周盈盈开匣子。

    匣子上下折叠,分了小三层,且每一小格里都光华灿烂。

    我虽离得远,却能清晰地望见里头的光景。

    满框子鸽血红,祖母绿,欧泊石,珊瑚珠,翡翠石,随便一件都金贵无比。

    傅戎炡冷峻的脸忽然牵扯出一抹阴狰狞,将紧攥的女人手腕狠狠甩开。

    那女人朝地上吐了一口血水,连滚带爬跑开了。

    周盈盈一抬眸,眼神戚戚。

    “戎炡……你,怎么了?”

    他错身一步,径直朝门口走来。

    周太太咬着红唇,只觉颜面扫地。

    看着性子温润的姑爷成了今日这般陌生嘴脸,她怒火中烧,连精致的头发都在微微颤栗。

    “我好歹是你长辈,你竟是这态度?

    先前说好了,今日得空,两家人借机会商议婚礼的事,可你傅二却推脱不来,现在来了又是这般森然态度。

    你当我们周家人是什么?是门口的踏青石,任谁都可以横踩一脚,还是路边的矮树丛,谁都可以揪两片叶子?”

    周太太失了理智,说得唾沫横飞。

    傅戎炡未作停留,而是走到父母,侧身说了几句悄悄话。

    傅戎焕箍着我的腕子,声音洪亮道。

    “这儿太吵了,不如你与我去后厨包馄饨?”

    闻言,傅老爷面色暗了下去,鼻息一沉。

    “带着玉儿去吧。”

    傅戎炡漠然回头,又看了我一眼。

    他目光狡黠,不知道又在打什么算盘。

    傅戎焕眯起眼睛,小孩似的推着我朝后厨去。

    他只管自家事,只管炉灶烟火,不管这无声烈火。

    我们一前一后刚进门槛,傅戎炡的声音便从后袭来。

    “昨晚,我在天歇楼看见一群油脸秃鼻的老东西交头接耳,谈论我和周家婚事。

    我以为是周家长辈,便多留了个心眼,叫张福多添了几道菜送去表敬意,没想到竟意外听到了几件事。

    原来这几个月我给周家行的方便,开的后门,无一例外都被二位转手了出去换铜钿……”

    虽不见他的表情,可我却知道这语气里的阴狠。

    傅戎炡少时波折,见惯了打打杀杀,这几年更是,早数不清他做了多少血腥事儿,手里攒着多少人命。

    他几经沉浮才赢得业内人的赞赏,站稳脚跟,后来又靠着天生机敏和一副豺狼心肠在上海翻云覆雨。

    细细想来,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最讨厌的便是有人不知天高地厚,挑衅傅家的威严。

    恰如眼前的周家。

    搬来这儿的几日,我心有颇有感触。

    傅家两兄弟对家族的爱护是一致的,都是刻进骨子里的本能。

    就拿订婚当日除走狗一事来说,表面上是傅戎炡做局,瞒着兄长,联合父母一起实施计划,实际上却是傅戎焕主动揽责,独当一面,应付巡捕房的调查。

    他们是实打实的狼,是家族里的双狼王。

    我正想着,耳边又蹦出一句话。

    “婚礼的事延后再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