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其他小说 > 十里洋场,关不住我一身媚骨 > 第142章  相敬如宾的新夫妻
    订婚后第八日。

    白云飘渺,天依旧大晴。

    今日也是我搬到傅戎焕住处当女主人的第八日。

    订婚的消息在新闻的热头上挂了一个多星期,我也挨了一久的骂。

    尽管早些年时我就知道时下的男青年在思想上并未摆脱“女子不如男”的封建遗毒。

    许多识得几句洋文的小开公子哥们,他们嘴上喊着女士优先,学洋人时髦腔调,实际上无非做戏。

    他们自觉开关车门便是优雅,可内心却鄙夷妇女们百无一用,觉得女子应在家绵延子嗣。

    若是遇着什么大事儿了,他们也独断一面,不会与女人商议。

    这不是个例,而是大家都如此。

    也正应大部分人都这样,所以我便显得格外出挑。

    我不仅没有遵从惯例,守业待家,而是与傅戎焕一同奔忙。

    傅戎焕与我相敬如宾,提前当起了上海滩上的“模范夫妻”。

    楼伟明为了挽回订婚那日,醉酒胡言的尊言,借着我订婚的热度出资救济流民。

    那些民或从东北来,或从河南来,总归都是些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困难人。

    傅戎焕心软,也将订婚敛来的三成礼金拿了出去,一同做救济金,剩余的七成则尽数化作筹建船舶公司的底金。

    我与他心向一处,自然没有意见。

    日子本该安静继续,我也不再想起傅戎炡。

    可……今日,傅老爷和夫人携刚回上海的周盈盈一家登门。

    我两日前就得了消息,所以早起与家里的下人们一同备置东西。

    这是我第一次作为少奶奶待,故而格外隆重,刘妈妈更是焦心难眠,替我操劳。

    楼家照例分了几个家里的仆子过来照料我的起居,可我观察了几日,实在不喜。

    那几个婢子模样奸猾,整日游手好闲。

    我黑着脸训啧一通,问了来处后又打发回去了。

    几人都是二姨太挑来的,侍奉照顾的经验不足不说,还听不懂上海话。

    总归是用着不安心,不如让他们回去折腾楼家。

    可惜一早傅戎焕手头的船舶设计图出了偏差,情况紧急,非他去修改不可,所以今日只能由我独自面对“豺狼。”

    切了不失端方,我倾心接待,吃的喝的用的,全都捡了最好的来。

    厅里线香袅袅,众人齐齐品着香茗。

    “还是大少奶奶有福气,一嫁过来就当了公司的老板。”

    周盈盈母亲身边的老仆吊着三角眼,语气讥讽。

    我颔首一笑,也不气。

    “主子不搭话,仆子先搭腔,周家没教你规矩吗?”

    屋中气氛瞬时凝滞,冷了一大截。

    傅老爷端着茶碗重重一磕,不怒自威地替我打圆场。

    “刚才她这话确实说过了,不怪玉儿气恼,亲家肚量大,莫要与小辈计较。”

    “是啊,玉儿先前在女校教外文,学识渊博,见识丰富,在外是戎焕的得力助手,在内是管家的主母,于情于理,这船舶公司的少东家她当得应该!”

    傅老夫人撇了茶沫,目光凶悍地护短。

    我心头惊喜,略感诧异。

    这诧异犹如晴日惊雷,霹雳一声砸在了我脑门上。

    怎的……这两人都站在了我这边?

    难道不该帮着亲家教训我这个不得体的儿媳吗?

    周家的仆人不知轻重,当着几个主子面耍威风。

    打进门起我就不爽这仆子,忍了许久才爆发。

    那老奴眯眼装瞎,一进门就踢了我廊下的两盆兰花,方才更是说我沾着傅戎焕的光,分了他新公司的大半股份。

    可她光顾着阴阳怪气,却不知道我拿了五万大洋做投,与傅戎焕共担风险。

    至于他要给我多少股份,那是我们夫妻二人与公司其他人该商议的事,与周家一个外人有何相干,何须她来指手画脚。

    周盈盈俏脸无神,不咸不淡地瞅了我一眼。

    我端起茶碗,睨着眼睛,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

    几日不见,她清瘦了许多,眼里也多了锐利,少了温柔,多了敌视,少了亲和。

    我冷哼一声,继续吃茶。

    刘妈妈端来祛火生津的山楂膏做茶点,屋里疏离的气氛顺势被带过。

    几个长辈又“大度”地重新说话,聊起婚期的事儿。

    傅戎炡与周盈盈的婚礼提前了。

    今日这一群人大老远过来,除了见我一面,更重要的就是拉我作见证。

    见证我与傅戎炡无缘。

    我笑笑,装不懂这些人的心思。

    和原先的预料不同,傅戎焕未与父母同住,而是另在他处添置了一处屋子。

    傅老爷为此还闹了通脾气,傅家上下震动,纷纷谴责,说他肆意妄为。

    按照规矩,真正的婚礼前,我得待在傅家老宅,与公婆同住,学习礼仪。

    可傅戎焕已经知道这婚是假婚,且我被他父母要挟签了节约,急恼之下,他一咬牙,便将搬新家这事儿提前了,而且还搬来了一处瞒着家里人购置的新屋。

    如他所说,他确实在护我周全。

    我既欣慰又感激,可无形中却也多了愧疚。

    他对我太好,好得过头。

    这几日,我们虽同住一屋,但他恪守君子之心,不逾矩。

    他悄摸让心腹在卧房中添置了一张小床,休息时自己蜷在小床上,叫我一人独享了柔软的大铺。

    我不好说什么,只应了他。

    这地方清净,满眼绿植,看得人心旷神怡。

    红墙绿瓦,飞檐翘壁,典型的徽派建筑。

    石墙高耸,严实的木门之内,谁也别想从外窥探到秘密。

    院子从外瞧有些古板老旧,但内里却是一座标志的哥特式小洋楼。

    我很是喜欢。

    屋里话语声声,我却分心他处。

    四月久晴不雨,隐约有大旱之兆。

    农家人牵牛下田,望着干巴巴的松土,虽累得满额大汗,脸上却荡着笑容。

    可他们不知道,这种子落地,没有雨水只能旱死。

    “母亲说的是,大哥到点便会回来,不像戎炡日日忙碌,作息颠倒,黑白同混。”

    周盈盈突然说话,我回神看去。

    她笑脸欢愉,手上往脸颊涂抹着护肤的底霜,嘴上也抹得红艳艳的。

    她在补妆?

    难道是傅戎炡要来?

    不是说他抽不开身吗?

    是了,今日商量他与周盈盈的婚期,可他这个新郎官却缺了席。

    这边话未说完,便听外头一阵闹哄哄,声音由远及近。

    我探头看去,一个方额的中年妇女领着七八个胖女佣气势汹汹地跑来。

    刘妈妈与我在凤凰公馆时就见过二姨太闹事的架势,因而并不慌张。

    倒是周盈盈一脸惊愕,手一抖,把脸涂的煞白。

    只听一声呼喊,花园里窜出个陌生女子。

    而后,三两个女佣浑然而上,拉扯着女人,压住她的臂膀,两腿一蹬将人按在地上。

    为首的方脸仆人眯着鹰眼,左右瞧瞧,然后定睛落在周太太脸上。

    得到示意后,她一把薅着头发,噼里啪啦打了四五个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