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其他小说 > 十里洋场,关不住我一身媚骨 > 第2章  有点想死的冲动
    傅戎炡说楼嘉玉一颦一笑都是闺秀之范,我顶多只能学她三分优雅。

    让蠢才变天才是困难的,但傅戎炡做到了。

    冷硬的戒尺,高肿的手心,沾满血痕的小腿,流不尽的眼泪,那就是我复刻楼嘉玉的代价。

    我怕傅戎炡,他对自己狠,对旁人更甚。

    为了少挨打,我连睡觉呓语都是在背诵资料。

    傅戎炡很满意我废寝忘食的努力,因此也会买些稀奇玩意给我当奖赏,训狗似的。

    我脸上端着笑,心里却惧着他。

    终于,在他的帮助下,17岁的我成了19岁的楼嘉玉,认祖归宗,纳入楼家族谱。

    从萧条阴暗的南京街头到繁华敞亮的上海洋楼,一夜之间,我跻身富贵,成了十里洋场中光鲜富裕的千金小姐。

    可我到底只是个冒牌货,心虚。

    前两个月,我谨言慎行怕露破绽,后来傅戎炡来看我,说了些点拨的话。

    “我说你是真的,那你就不可能是假的。”

    他一副不容反驳的阴狠,我发着抖,笑盈盈地回应,“是,我就是真的。”

    再后来,傅戎炡半威胁、半恐吓着利用我打听、窃取楼家账目信息,牵制楼家生意的扩张。

    楼家和傅家势力不对等,傅戎炡本不用忌惮,可他不仅野心大,还喜欢未雨绸缪。

    利用关系维系了三年,直到一场意外才突飞猛进。

    楼家宴会上,傅戎炡醉酒踉跄,我搀他去房休息。

    酒气染了色心,他抓着我索吻,喃喃间还喊着楼嘉玉的名字。

    他喜欢真正的楼嘉玉。

    我挣扎,捶打,拒绝,试图唤醒他的神志,可他两眼猩红,只想泻火。

    男女力量悬殊,我被他甩在床榻上,摔得头昏眼花,挣扎不得。

    粗暴的拉扯中,我抓到了不知何人放在枕头下的匕首,下意识挥了出去。

    可骨子里深埋的恐惧迫使我不敢对他下狠手,因而只是在他背上浅浅划了道血口。

    滚烫的赤裸身,疯魔的傅戎炡,构成了我回忆里最深刻的一夜。

    “还没吃饱,再来一次?”

    傅戎炡按灭雪茄,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我半张着嘴,神色木讷地望着地上,迟滞地从回忆里抽离。

    一把制作精良的折叠刀正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刀是他的随身之物,先前急躁脱衣被甩了出来。

    “我……我……”

    他察觉我的异常,箭步跨了过来,捡起地上的刀,往窗口扔了出去。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当下一瞬,竟有点儿想死的冲动。

    “发什么疯,难不成你还想捅我一次?”

    傅戎炡语气肃冷,我急忙跪坐起来,探身在他唇角印下一个吻,像打翻了碗的猫儿似的心虚认错。

    “没、没发疯。”

    大约是他最近索取频繁,我身子虚浮,魔怔了。

    其实也犯不着道歉,但傅戎炡喜欢我这样。

    他俯低身子,夺回主动权回应我的亲吻。

    果然,他对我乖巧服软的这一套迷恋般喜欢。

    他衔着我的唇撒气,我凝着他瘦削的面庞。

    真的不敢再捅他一回吗?

    为何不敢?

    若再来一次,我必定让他死在我身下,将这恶心的肉欲关系扼杀摇篮之中。

    唇舌将分,认错的吻终于结束。

    傅戎炡忽地变脸,绷着一张铁皮冷脸拂开我欲继续抚摸的双手,居高临下地遏着我的喉咙。

    “你最好别耍花样!”

    我后背一紧,仰着脖颈应和他的问题。

    “不耍花样,起风了,二爷记得添衣。”

    傅戎炡有副多疑性子,我在他身边近六年,仍不敢说了解他。

    “你最好是。”他被我哄得没了戾气,声音软了许多。

    “当然是!”

    我嘴上这么说,实则腹诽,心底更是巴不得寒冬快些来,只求秋风再猛烈些,这样就能冻死他了。

    脖颈上力道未松,我故意憋红脸颊,他倏尔放开。

    星目剑眉,五官俊朗,赤裸的上身不见一丝赘肉,我再一次看呆了。

    皮囊是好皮囊,可人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君。

    傅戎炡照例从衣兜里翻出两颗药丸抛来。

    我识趣地爬起来,就着床头冷水咽下。

    他看我配合,语气温柔了很多。

    “青霜,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李青霜是我的本名。

    戏演久了,差点真以为自己就是楼家小姐。

    楼嘉玉已经二十三岁了,但我只有二十一岁。

    进了楼家后,我每年都过两次生日,十月中旬一次,十二月底一次。

    前者庆贺楼嘉玉降生,后者则是我胡诌的。

    儿时邻居只说了我是哪年哪季节出生的,具体哪天不清楚,傅戎炡当时问起,我随口答了个12.20。

    其实那天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傅戎炡衣着光鲜被仆人们簇拥走过,我衣衫褴褛跟在后头捡了块大洋,免了好些天的饥饿。

    我与他的第一面,比他想象中早得多,只是他不知道。

    记忆回拢,我定睛看向他。

    “要……”

    若是学窑姐妓子,谄媚拉扯,此时的我应该说,要他爱我。

    这话最易讨男人欢心,但傅戎炡是个例外。

    他厌恶说爱,说喜欢,也厌恶得寸进尺的要求。

    洋房、铺子、车子,这类贵重物是不可能的,但留声机、八音盒倒是可以。

    “要房子吗?”

    傅戎炡凶巴巴地看着我,我佯装震惊和欢喜,朝窗户看去。

    宽阔的花园外是两扇对开的雕花铁门,石子小路直通往洋房的阆苑。

    若是春夏过来,还能看见朵朵的木绣球花,可现在光秃秃一片,凄凉得很。

    穿过抄手游廊,绕过一道藤蔓架子,继续走一截路才算进了主屋。

    装潢新派的三层洋楼气派十足。

    墙面涂漆选了木色,窗户大开,采光亮敞,床帘用的是四川绣娘们一针一线赶制的双面绣,从外看是寻常花草,从内看则是山水墨画……

    哪怕只是草草扫一眼,外行人亦不难看出屋主的财大气粗。

    若他真舍得将这房子送我,那我怕是会高兴得夜不能寐,可惜他不会。

    这既不是他第一次睡我,也不是他第一次问我要什么恩赏。

    去年中秋他问我要什么,我试探着说了个铺子,结果却被他三言两语呛得头昏。

    自那之后我就学乖了。

    床上床下都乖。

    为了方便云雨,他还把十一岁的表妹陈皖然扔给我,美其名曰辅导外文,实际上就是找个借口,方便召唤我。

    傅家门楣高,家中早为他筹谋前程,安排了婚事。

    他婚约在身,我不该插足者,可他捏着能毁我一切的把柄,因而我只能听从安排。

    若是硬要他给我个身份上的说法,那就是见不得人的小情儿、榻上女伴之类的。

    我环视屋内一圈,打量着这个布置奢靡的屋子。

    床上笼一顶白金色帐幔,沙发和地毯都是欧式的,吊灯上垂坠着一缕中式红流苏,置物架和衣柜靠墙而放,茶几上摆着一套绍兴紫砂壶。

    这样的布局,摆明了说明这屋子主人偏执、强势。

    幽幽视线落在他身上,我说。

    “二爷别玩笑了,我会当真的。”

    给不了就别诱惑,免得到时又来责备我。

    他轻嗤一声,满意道。

    “竟然没上当。”

    我笑笑,开口道,“送我只钢笔吧。”

    我在女校教英文,钢笔最实用。

    傅戎炡没听我说话,自顾自地看着窗外。

    过了一会儿,我怯怯开口,想商量件事儿。

    “北边来消息了,教主任说天津那边有个新办的学校,他们想推荐我过去”

    话没说完,他凛然回头。

    “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