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人也都面露惊愕。
他们在天狼郡驯蛇与贩人多年，用这些毒蛇不知害了多少人，见过太多人被毒蛇攻击后难以置信的表情，可从未想过会自己会遇到毒蛇倒戈。
穆十娘挑了一下眉：“你问我？”
事关自己的立身之本，为首男人迅速吞了一颗解蛇毒的丸药，强忍着痛意道：“当然。”
穆十娘慢悠悠地把玩着鞭子：“你问我，我就要回答你吗？”
“你这女人玩我？”为首男人愈加勃然大怒，刚要朝穆十娘砍了过去，就感觉胸口一阵剧痛，竟是已有了毒发身亡的征兆。
他眼前一阵阵发黑，声音却愈加惊骇，怒视着穆十娘道：“我方才明明服了解药，怎么可能会这样？”
穆十娘只闲适地笑着，笑眯眯地道：“谁告诉你们沙漠里的毒物只有蛇了。”
“难道你们方才就没有发现，你们把毒蛇收回去时，那些毒蛇身上都多了些小东西吗？”
“按照那些小东西无孔不入的习性，你们身上也该有它们痕迹了。”
为首男人闻言迅速摸向自己发痒的后背，果然抓出了两三只米粒大的鲜红蝎子。他表情愈加惊惧，还要再说什么，却已砰地倒在了地上。
手下们刚准备扑过去救他：“老大？”
穆十娘就又随手撒出了一把饵料，拿出一根竹哨，接连吹出了一串儿清澈的响。
所有毒蛇闻声都陡然调转了方向，嘶嘶吐露着鲜红信子，高高拱起了背，朝着原本控制它们的人撕咬了过去。
那些人再顾不得老大，惊恐地扭头就跑。
“不要过来！”
“离我远一些！”
“滚啊”
但已经晚了。
一刻钟后。
沙漠上只剩下散落一地的人尸和蛇尸，与四散而逃的马匹和毒蛇们留下的杂乱足迹，以及一个掩面跪在地上哭泣的女子。
蛇尸自不必说，早已被砍得血肉模糊。
一行百来号人也是倒得乱七八糟，各个面庞发黑伤口乌青圆睁着一双眼睛，俨然都是一副死不瞑目状。
场面堪称血腥震撼。
且不说已经目瞪口呆，俨然是吓傻了的闵椒了，还是从来只听说野兽军队之名，却从未亲眼见过的夏六皇子……
饶是已经见识过穆十娘驱使野兽大军，夏九皇子仍然是忍不住咽着口水，震惊地喃喃道：“穆大帅，有时候跟在你身边，我真会怀疑自己的眼睛。”
“你是怎么知道天狼郡沙漠会有这些剧毒小蝎子的。又是怎么让那些蛇听你的话的？”
当然是因为穆十娘上辈子曾来过天狼郡附近。
那时她病得晕晕乎乎，也没有这张金矿地图，也对所谓金矿传说嗤之以鼻。
她是跟着骆皓宸来天狼郡附近行医的，来得第一天就医治过三名被毒蝎子咬中，命在旦夕的当地百姓。
从这些当地百姓口中，她知晓了这些小蝎子的容貌与习性，也跟着师父学了怎么控制它们。
但她定然不能如此告诉众人。于是她对蝎子避而不谈，只是笑了笑道：“其实也没有那么难。”
“只看这些蛇身上的伤痕便知，这群人为了逼蛇听他们的话，定然都是用了些残忍手段的。”
“蛇对他们是畏惧又痛恨。”
“我便撒了一些能令蛇发狂失去理智的药粉。”
“看见仇人还欲伤害他们，这些畜生们自然就会新仇旧恨一起算了。”
看得出穆十娘有所隐瞒，众人都知趣地没有再问。
但是扫了一眼狼藉的战场，他们都难掩心中惊异与恐惧。
在一群俨然已发了狂的毒蛇面前，一方已死得只剩下一个人了，一方却还云淡风轻毫发无损。
这究竟是何等神诡手段。
并未理会众人各种小心思，穆十娘扭头看向了对方仅剩的那一名女子，正是最初那七人里唯一的女性。
方才都裹着厚厚长袍还好，此刻长袍因挣扎逃跑而落地，显露出了个人真正容貌，众人登时都难掩惊讶。
与那身强体壮的为首男人相比，这女人明显要瘦得多了。
面颊都凹陷了进去，锁骨如两把锋利的大刀，胸口是一排一排鲜明可见的肋骨，大腿还不到寻常人大臂粗，俨然如一个脱了相的骷髅。
更令人觉得可怖的是她的空洞的眼神。
刚经历过被群蛇围攻的恐惧，又被这么多人注视着，她的眼神都空洞呆滞，并无多少情感流露，如一对镶嵌进去的灰扑扑石子。
与其说她是一个人，不如应该说她是一个呆滞的木偶，
除了身体不时微微颤抖一下，和最后极缓慢地抬起头看穆十娘的动作，旁人几乎感受不到她是一个活人。
穆十娘挑起了她的下巴，用笃定的语气道：“你才是唯一的楚朝人，所以我留了你一条命。”
直到此时才似难得有一丝触动般，那女子空洞的眼底终于迸射出一丁点光亮，用力抬头看着穆十娘。
穆十娘继续问道：“你的同伙被关在哪儿？那些被抓走的楚朝肉羊都被送到了哪儿？我会去救他们。”
那女人缓慢蠕动着嘴唇要开口：“东、东……”
一句话都未曾说完，她又似想到了什么，黯然低下了头，用极其暗哑又粗粝的声音道：“没……没……用的。他们的人太多了……你救不了的。”
“你、走吧……”
“不要给自己惹麻烦。”
“废话真多。”穆十娘不耐烦啧了一声，再次捏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直视着她：“现在你是我的阶下囚。”
“我命令你给我带路。”
凝视着穆十娘那一双野心勃勃又生命力强横的眼睛，那女子空洞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伸手指了一个方向。
“那边。”
……
因为长期都是被蒙着眼睛带着走的，女子表示她只能带领众人走一个大概方位。
穆十娘对她表示了无所谓。
在此之前，众人先给她吃了一顿饱饭。
看得出她已经许久没有吃饭了。
穆十娘给她的只是普通的馒头与稀饭。她却仿佛饿死鬼投胎，吃得狼吞虎咽。
好几次，众人都以为她要把手指都给吞了。
吃到了一半时，她却艰难地突兀停下了口，将剩下的馒头紧紧攥在了手里，略带歉意地对众人道：“我已经整整四天滴水未进了。”
难怪会饿成这样子。
闵椒忙劝道：“我们这里还有不少粮食，你不必担心不够吃，要藏着粮食留着下一顿。”
她赧然地笑了笑，刚想要解释一句。
穆十娘已平静开口道：“饿了太久的人不能吃太多，否则饿久了的胃受不了。会将自己给活活撑死。”
那女人惊讶看着穆十娘。
穆十娘也看她：“你是个聪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