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四夫人的确过于单纯了些。
兰英还没有开口，她就先一迭声地反驳道：“十娘，婚姻大事哪儿是能随意玩笑的。兰英只是想多留在娘家一些日子，怎么就是看上十一郎了。”
“十一郎就算是再好，也并非每个姑娘都会喜欢。”
穆十娘不理会她，只是看着兰英：“兰英小姐，我想要听你的回答。”
在之前无数次的预想中，兰英都觉得她和穆十娘的正面对峙，应该是一番龙争虎斗、争锋相对互不相让的较量。
但真当面对着穆十娘时，面对着那一双如寒星般的眼睛时，她却发现自己毫无招架能力，说不出一句反驳：“我、我、我……”
穆四夫人一听见这迟疑就睁大了眼，难以置信地扭头看向兰英：“兰英，你居然真的对十一郎有这个心思？”
“那你所说的父亲病重，府里妻妾相争得乌烟瘴气，来我这里躲几天清闲，这些天又这么挑唆我和十娘作对，是不是也是另有目的……”
兰英连忙解释着道：“二姨，兰英一开始来穆家是真的想陪您的。之前劝您的那些话，也是实实在在发自肺腑的。”
“二姨，还请您一定相信我。”
嘴角还勾着一丝嘲讽的笑，穆十娘打断了她的表演：“兰英姑娘，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仓皇避过了穆十娘的目光，兰英坚定地否认道：“穆姑娘你想多了，没有人唆使我。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行为，是我在穆家出事后，偶然听说了穆十一郎的事，才对穆十一郎起了意。”
“根本没有人唆使我。”
“这件事纯粹是我一人行为。”
穆十娘轻巧勾了一下唇，从袖中拿出一枚水青色绣帕：“兰英姑娘倒是个仗义之人。只是不知为何会做出与人在宿州城私相授予定下终身后，又毁亲跑到了京城避难的事。”
“现在宿州陈家的人就在门外，兰英姑娘要不要见一见？”
“什么？”
穆四夫人腾地站了起来，难以置信地看向兰英：“兰英你是逃婚出来的？你怎么从来没有告诉我？”
兰英也瞪圆了看向穆十娘，眸光里全是难以置信。
“穆十娘，你是怎么知晓这件事的？”
她住进这个府邸才短短五天，据穆十娘知晓她的存在才不过一天，穆十娘竟已将她老底全然掀了出来。
她从宿州陈家逃婚的事，满京城包括她家里都无一人知晓。
为什么她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这个女人，是不是有些过分厉害了?
穆十娘只施施然对二管家道：“去请陈家人进来吧。”
“不、不要。”兰英眸光再没有任何轻视，惊骇又恐惧地扑上去阻止道，“穆十娘，你不能这样……我当时真是一时昏了头，才会鬼迷心窍之下做错了事。一旦让陈家人将事情闹开，我这辈子就都毁了。”
“求你……”
穆十娘施施然坐在太师椅上，姿态闲适又轻松，用指节轻敲了敲桌面：“兰英姑娘，我在等你的回答。”
“我说、我说……”在穆十娘居高临下轻松目光里，兰英已经失去了所有抵抗能力：“我说、我说……”
“事情要从一个月前，我去一个小姐妹家作说起。”
“我们遇上了闵将军府的闵椒小姐。”
“我那小姐妹家父亲官职只有四品，与闵将军府关系已有些远了。所以闵椒小姐出现时，大家都很受宠若惊。”
“闵椒小姐并不像那些高门小姐般高傲冷漠，反而对我们很和善，和我们一起玩了投壶、接对子、击鼓传花，陪着我们说了好久的话。”
“我们当时都很高兴。”
“后来不知是哪位小姐妹说起了自己婚事，埋怨父母给自己定的夫家门第并不很高，只怕要在姐妹间丢脸。”
“也就是在这时候，闵椒小姐与我们说起了穆十一郎……”
“她说别看穆国公府如今败落了，但在百姓间声望仍然极高，穆十一郎人品才貌更是一等一的。更重要的是，因家里的变故，穆十一郎选夫人的标准必然会下降，咱们这些门第低的女孩也因此有了机会。”
“穆小姐，我就是一时鬼迷了心窍，才会听了闵椒小姐的话，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我真的没打算对穆家如何。”
“还请您千万手下留情。”
不得不说，听到‘闵椒’二字时，穆十娘难得地恍惚了一下，才摇头失笑反应了过来。
这段时间只顾着对付虞太尉、算计夏六皇子、忽悠楚七皇子、埋伏老皇帝，还真许久未注意到闵椒了。
毕竟，一个手指就能轻易摁死的蚂蚁，谁又会多余投去目光呢？
没想到闵椒却是不甘寂寞，想出了这等小动作。
“穆姑娘？”见穆十娘没作声，兰英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穆十娘本就没打算置兰英于死地。
这颗棋子留着会更有作用。
“兰英姑娘毕竟是四婶的娘家人，十娘也不欲与你撕破脸。”穆十娘淡淡地道，“兰英姑娘帮十娘传一句话，十娘就不将宿州城陈家的事说出去。”
“如何？”
兰英都没听是什么忙，就忙一口答应了下来。
穆十娘附耳对兰英说了几句。
兰英缓缓睁大了眼，然后用力点了头：“穆姑娘放心，兰英回去一定将这些话带到了。”
“至于那枚绣帕……”
穆十娘勾唇一笑：“那些绣帕十娘甚是喜欢，想要留在手里收藏。兰英姑娘应当不会介意吧？”
兰英知晓穆十娘这是要拿捏她，哪儿敢说一句不满意，只得挤出一个僵硬的笑：“穆姑娘喜欢就好。”
送走了兰英，穆十娘才似笑非笑地看向了穆四夫人。
已经知晓兰英真实来意，明白这段时间自己都当了人的枪，穆四夫人只觉得一张脸火辣辣地疼，根本不敢接穆十娘的眼神。
她主动乖巧嗫嚅地道：“十娘说得对，外头那些人心思太多了。为了穆家的安全，这段时间我就在屋子里好好呆呆吧。”
穆十娘神色冷淡：“那十娘就多谢四婶的配合了。”
“十娘。”待穆十娘快要走到门口时，穆四夫人急声喊住了她，“这次的事是我被人蛊惑了，才会一时冲动做错了事。”
“我给你道歉，你、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轻轻嗤笑了一声，穆十娘脚步都没有半分停留，头也不回地走了。
临了路过门口时，她还不忘吩咐二位粗使婆子：“记得这回不能再放任何人进去了。”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比起令人铭记在心的惨痛教训，穆十娘可不相信任何道歉。
……
与此同时。
三房传来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
徐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