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那名随从闻言愣住了。
“让你过去就过去。”楚御珩本就懊悔这句脱口而出的话，心情有些烦躁。
看见随从的诧异与不理解，他更加恼羞成怒了，“平时瞧你还有几分机灵劲，这会儿怎么这么笨，连话都听不明白了么？”
随从不敢再耽搁，立即点头哈腰道：“回殿下的话，小的马上就过去。”
楚御珩这才松了口气。
他才不是看穆十娘可怜。他只是觉得别处都热热闹闹，唯独那块地方空空荡荡，实在有些太难看，玷污先贤祠的尊严了。
对，就是这样。
目睹了这一切，几名跟随楚御珩的老人们对视一眼，都闪过了一些猜测。
然而未等楚御珩的随从过来，便已有人捷足先登了。
带着三个随从的盛莲，大摇大摆地挡在了穆十娘身前，高傲地抬着下巴：“好巧啊，居然在这里遇见了穆姑娘。”
大周女子地位低下，原是不能参加这等祭扫场合的。
但因先贤祠的开国功臣里，有大楚太祖孝贤皇后的亲父亲。
孝贤皇后相濡以沫地陪伴大楚太祖三十年，大楚太祖十分尊敬她，便特许了功臣之后的嫡系女子，可参与每年的先贤祠祭祀。
从此这一条规矩，便沿袭了下来。
盛莲今日便是跟着镇国公与镇国公世子来的。
那日回家以后，她一直忘不了在珍宝阁受的狼狈与屈辱，以及面庞上那一道伤痕。
此次听父亲说起，穆家的人也会来后，她就特意寻了过来，要给穆十娘一个好看。
还未等穆十娘开口，盛莲又阴阳怪气地道：“原来是我给忘了，穆家先祖的牌位也在这先贤祠里。作为穆家嫡系的穆姑娘，自然也是要参加这次祭扫的。”
“只是我实在有些好奇，在穆老爷子做下那等叛国通敌的恶事后，穆姑娘是怎么还有颜面，去面对先贤祠的穆家先祖的呢？”
这话着实说得恶毒又可恶了，一旁的楚御珩都皱起了眉头。
穆十娘却气度冷静，轻轻挑起了眉：“盛姑娘今日似乎有些话多。”
“你……”没能激怒穆十娘，又得了这一轻飘答案，盛莲当场被噎了一下。
她只好又朝前走了一步，指着穆十娘的鼻子道，“穆家人叛国通敌证据确凿，人人得而诛之，我行正义之事，自然无所畏惧。”
然后未等穆十娘有任何回应，她已是自导自演，仿佛被人推了一下似的，当场摔在了地上，厉声喝道：“穆十娘，你推我！”
“如今你们穆家是罪臣之家，地位比之下九流的商贾戏子贱流更不如。而我镇国公府是世袭罔替的超品国公府。按大楚礼制规定，穆十娘你这罪臣之女见到我是要行大礼的。今日我不与你计较就算了，你居然还推我？”
“来人，给我按住她打。”
盛莲这一出诬陷栽赃实在算不得高超。
但她笃定了自己能成功。
这当然是因为穆家此时已孤立无援，而她背后还有镇国公府的庇佑。
只要有脑子的，善于审时度势的，都不会管这一出闲事。
而她也可趁机毁了穆十娘那张脸。
没有了那张妖媚的脸，看一无所有的穆十娘还拿什么来蛊惑人！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还真有人管这一出闲事。
三个随从立即扑了上来，要将穆十娘按倒在地，让盛莲当场扇穆十娘的耳光。
盛莲握紧了指缝间的铁片，抬起了巴掌，就听旁边一声高喝传来。
“住手！”
还未等盛莲反应过来，暴怒的楚御珩已快步过来，挡在了穆十娘面前，伸手抓住了盛莲的手。
“好嚣张的女人，宫廷禁地先贤祠前，岂容你放肆。”
“无论最近穆家如何，穆家先祖都是大楚功臣，穆家历代儿郎都曾为大楚立下汗马功劳，得了大楚先祖们的认可，才能立于先贤祠内。你立于先贤祠前，当着这些穆家先祖的面，这般指责穆家后人，岂不是想忤逆大楚先祖遗志？”
“来人，给我狠狠掌她的嘴。”
立即有两名大力太监赶来，一左一右架起了盛莲，扇了她一个耳光。
楚御珩这时才回头瞪着穆十娘，语气凶狠又嫌恶地道：“平日见你不是很凶悍的么？这会子怎么被人欺负到头上都不知道反抗？难道你那些往日凶悍，都只是装给本殿下看得不成？”
“真是没用的女人。”
目睹了全过程的众人：？？？
十一皇子不是一向不喜穆家与穆十娘，还曾在穆家一朝倒塌前，与穆十娘退了亲吗？
今日他又为何要替穆十娘出头？
穆十娘也奇怪地瞥着楚御珩，搞不清楚这个人今天为什么突然抽了风。
但自上辈子时起，楚御珩对她就不重要了，现今的所说所为更是影响不了她。
她索性直接把楚御珩的异常当了空气。
不过楚御珩这般出手，倒是省了穆十娘的功夫了。
穆十娘微微蹲下身子，望着被大力太监按着的盛莲，反手掰开了她的手。
手心里果然有一张薄刀片。
这女人居然是想借扇巴掌，趁机毁了穆十娘的容。
旁边楚御珩眼神更是冰寒，其门人也是咋舌不已，望着盛莲的目光充满鄙夷。
好恶毒的女人。
将盛莲的恶毒面目揭露了个干净，穆十娘上下打量着她，才扬起一个明媚至极的笑：“盛小姐今日打扮得十分出彩，堪称在场女子之冠。”
盛莲愤怒地盯着穆十娘，眼神里满是恶毒恨意，几乎将她给拆皮剥骨。
她根本没有想到楚御珩会替穆十娘出头。
被太监当众扇了两耳光，现在她整个人都是懵的。
不敢恨十一皇子，她只能将满腔怒火喷向了穆十娘：“我这一身衣裳是尚绣局的绣工亲手做的，用的素净素锦料子，只在收边用墨蓝、深绿、暗青绣了锦绣鸟兽暗纹，处处都符合今日祭祀礼节规制。
“穆十娘，你究竟想说什么？”
这话说的倒是真的。
盛莲钦慕七皇子多年，早已许下非卿不嫁的诺言。
今日知道七皇子会过来，她是特地打扮过的。
尤其是得知七皇子喜好鸟兽图案，盛莲更是投其所好紧急赶制了这条蜀锦花鸟暗纹裙子。
她也并不傻，知道今日的场合特殊，裙子的设计处处都是符合礼制的。
穆十娘轻笑一声：“恐怕不止是符合祭祀礼节吧？盛莲，你是从宫里听说，七皇子最近最喜女子着锦绣鸟兽图案，所以才想要投其所好吧？”
盛莲表情一瞬警惕。
这是她花了重金，买通了宫里嬷嬷，才打听到的些许秘密，穆十娘又怎么会知道？
穆十娘弯腰贴近她耳畔，轻轻留下了一句话：“只是盛莲你想过没有，为何你一向打听不到的七皇子喜好秘闻，最近就突然探听到了呢？”
“而经过虞家祈福道场之事后，当今陛下会不会喜不喜欢花鸟图案呢？”
唰的一下，盛莲的面庞就全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