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下班点,无数车辆从郊区返回,黑色的阿斯顿马丁逆流而行,万分扎眼。

    薄南辞手握方向盘,精神抖擞,与旁边副驾驶座上,气若游丝的祁景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有这么急吗?”薄南辞扫了一眼对向车道,车水马龙中,一张张疲惫脸庞着急等待归家,“现在赶过去,天都黑了。”

    祁景深疲惫地抬起眼皮,先是咳嗽了两声,然后才语气艰难地说,“你也知道我时日不多了,不抓紧点,万一活不过明天早上呢?”

    说罢,又是一阵严重得像是要把肺咳出来的咳嗽声。

    “知道了。”薄南辞脚下用力,加快了车速。

    等夕阳沉没下去,他们也到达了庄园所在的地界。

    此时,天已经黑透了,郊区不如城市霓虹漫天,路灯光也分外微弱,开着车前灯也仅能照亮一隅。

    不仅是灯光,这边路况也很不好,路面狭窄,还满是坑坑洼洼,上坡下坡反复交替。

    车身颠簸着,祁景深抓着车边扶手,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祁总,你还好吗?”

    薄南辞用余光瞥了一眼,总觉得他的状态不太好。

    只见祁景深脸色惨白着,咬着牙闷哼。额头上已经结出了一片片细密的冷汗。

    “如果你要在这儿求婚,保守估计得来回四趟。”薄南辞帮他分析道,“你确定吃得消吗?”

    “不会走这么多趟的。”祁景深咬着牙痛苦地说,“顶多两趟,多了我这把骨头也折腾不起。”

    言尽于此,薄南辞也不想再多说什么,沉默着开车。

    他们原本可以带司机的,但祁景深偏偏不肯。

    想求婚南城多的是地方,又何必跑道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偏远郊区。

    薄南辞一开始就觉得这件事很蹊跷,奈何老婆已经答应了帮忙。

    他一来不好驳襄襄面子,二来也想看看这人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所以才跟着来了。

    又前行了几公里,没有人说话,车厢里弥漫着诡异的沉寂。

    直到祁景深开口,虚弱的声音伴随着咳嗽,“薄总,你有放不下的人或事吗?”

    “你什么意思?”薄南辞凝眸,放缓了车速。

    “随便问问,”祁景深诡谲地笑了一下,而后叹息道,“可能是大限将至,最近总喜欢思考一些人生问题。”

    听起来像是废话,薄南辞却认真思索了,并郑重回答道:

    “我放不下什么,难道不够清楚吗?”

    薄南辞最放不下的,就是沈襄,以及他们那一双可爱的儿女。

    “对啊,你放不下沈小姐,就像我放不下芊芊一样。”

    祁景深感叹道,“薄总,我说如果,如果你落到我现在的境地,但凡有一丝机会,你会不会再挣扎一下?”

    “我不是你,也不会落到你这般境地。”薄南辞冷冰冰回答。

    “是吗?”祁景深失心疯一样笑起来,“您确实不会和我一样惨,但是你也逃不出这个命运,因为我选择了把你卷进来!”

    憋了一路,祁景深终于爆发。

    “我就知道你有阴谋。”薄南辞终于证实了心中的猜想,万分戒备起来。

    “可惜了,你知道的太晚了。”祁景深直接扑过去,伸手抢方向盘。

    事发突然,方向盘猛然被拉偏,车头朝着崖边撞了过去。

    薄南辞力气大,一把将方向扯了回来,同时脚下猛踩刹车。

    车胎在地上摩擦出刺耳的声响,车厢里一片混乱,最要命的是,刹车已经踩到底了,但车速却没有任何减缓的意思。

    刹车好像失灵了,此时,车头正对着一个陡坡俯冲下去!

    “薄总,我这辈子我欠你的,来生再还。”

    祁景深一身病骨,力气已然耗尽,脱力般的靠回副驾驶座,安静等待死亡。

    薄南辞还在做最后的努力,“拉我垫背,和你死在一起,有什么好处?”

    “你不会死的,死的是我,”祁景深清楚地知道自己这副身体,禁不起撞击,“但你会替代——”

    嘭——

    黑色的阿斯顿马丁重重撞断护栏,车头飞出去,几乎嵌进了旁边的山壁里。

    “沈姐,你怎么了?有没有烫到?”

    瓷碗在心中滑落,摔碎的瓷片和滚烫的汤汁一起在空中飞溅。

    沈襄失神地站着,脸上尽是惊慌之色。她只是想盛碗汤出来晾着,方便薄南辞回来喝。

    不知怎的,突然感觉一阵心惊。碗自己就从手里滑落了出去。

    “沈姐,沈姐!”

    阿香在旁边叫她,好半天,沈襄才回过神,“怎么了?”

    “您抬个脚,我把这里的碎片清理了,你怎么心神不宁的?”

    沈襄从碎片上挪开,心慌得愈发厉害,“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莫名心慌。”

    坐回沙发上,阿香倒了杯热茶,给她塞进手里,“您暖暖手,喝点茶冷静一下。”

    沈襄点头,心还是慌得要命,会不会是南辞出事了?

    “阿香,我手机呢?我给南辞打个电话问问。”

    拿到手机,沈襄立刻拨通了丈夫的电话。

    电话响着,却一直没有人接。

    越是这样,沈襄就越心慌。

    她紧抓着手机,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接电话啊,南辞,接电话啊。”

    嘟——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祈求有了作用,电话居然真的接通了。

    “喂,南辞,你怎么样了?”

    “你好,请问你是薄先生的家属吗?”

    说话的是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

    ““我是他妻子,”沈襄慌忙地说,心里逐渐有了不祥的预感,“你是谁?我丈夫的手机怎么在你手里?”

    “我们是救援队的,你丈夫出车祸了。”

    轰的一声,耳朵炸起一阵轰鸣,眼前开始泛白,沈襄直接从沙发上跌落下来。

    “您别开玩笑了,我丈夫他怎么可能……”

    “女士,你冷静一点,我们不可能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的,车上总共两人,一个是您先生,另一个……”

    那人还说了什么,沈襄没有继续听了,起身跌跌撞撞往外跑。

    她得马上赶去医院,看看丈夫究竟怎么样了!

    “沈姐,你要去哪儿?”阿香追着问道。

    回答她的是轰鸣的引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