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上去。”
黑车后座上,祁景深苍白的脸掩映在昏暗的环境中。
他这些天病得越发严重,脸上几乎没有血色,白的跟纸一样。
整个人急速地瘦了下去,本来就棱角分明的脸颊,现在瘦的皮包骨头,颧骨上镶了薄薄一层皮,像随时可能顶出来。
阿彪启动汽车,不远不近跟在薄南辞他们的车后面。后座又传来撕心裂肺的咳嗽声,空气中有血腥的味道,蔓延开来。
祁景深又咳出血来了,他最近咳血的频率直线上升。
阿彪从车内后视镜里看到他愈发苍白的脸色,心疼地说,“三少,要不然您回去吧,薄总这边我跟着,有什么情况,都第一时间向您汇报。”
“不行,我必须亲自盯着,合适的机会转瞬即逝,我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祁景深说着眉头一皱,赶紧用用手帕捂住嘴,这次,他呕出了一大摊血,整条帕子都浸透了。
“三少,我们回去医院吧,你这样不行!”阿彪紧握着方向盘,甚至想直接调头去医院,“萧院长说了,你现在应该住院静养。”
祁景深懒得听这种说教,他已经被病痛折磨的够难受了。
“住院能让我好起来吗?不过是三个月和两个月的区别,窝在医院里多苟活一个月,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他之所以拖着病体舟车劳顿,就是想在死之前,安排好一切。
想让他就这么死去,把祁家继承人的位置,拱手让给人渣堂弟祁东池,他不甘心。
祁景深要是不早做准备,等他一死,祁东池那个混蛋,就一定会对芊芊下手。
祁东池是个疯子,什么都做得出来,他绝不允许芊芊受到任何威胁。
“可是三少……”
“没什么可是的,”祁景深口吻决绝,“如果你不想被祁东池害得家破人亡,就老实开车!你忠心耿耿跟了我这么多年,就算我死了,也不会亏待你。”
阿彪眼睛湿润了,他就是知道祁景深这么有情有义,所以才格外担心他的身体。
可是老天爷总是如此,半点不由人。
阿彪抬手擦了一下眼睛,抹掉眼中的泪意,又重新充当无情的开车机器。
很快,黑车跟着前方的劳斯莱斯,一路开到游乐场。
劳斯莱斯在游乐场大门口停下,沈襄从副驾驶走出来,打开车后座的门,牵出来了一脸兴奋的陶宝。
小家伙穿着一件牛仔背带裤,上衣和帽子是同色系的千鸟格纹,白嫩嫩的皮肤配上精致的五官,像从画报里走出来的童模。
薄南辞去停车,母子俩牵着手,满脸喜悦地往游乐场里面走。
这是陶宝生平第一次进游乐场,以前得自闭症的时候,他最怕人多的地方,看到人就会想躲。
现在不一样了,通过特殊学校的社会化训练,他不仅变得不怕人了,还对这些新奇的事物充满了好奇心。
“妈妈,那个大轮子是什么?”陶宝指着正前方徐徐旋转的摩天轮问道。
“那是摩天轮,看到上面摇摇晃晃挂着的小车厢没有,”薄南辞迈着长腿走了过来,把陶宝抱起来,圈在手臂中,“那里面可以坐人,要不要去试试?”
陶宝点头,眼底难掩兴奋的光芒,“我想去!”
“走吧老婆,咱儿子想坐摩天轮。”
薄南辞牵起老婆细嫩的小手,朝着游乐场第一站摩天轮进发。
此时,祁景深坐在轮椅上,被阿彪推着朝游乐场走。
温度适宜的天气,他却穿了一件羊毛大衣,腿上裹着厚绒的毯子,脸上跟扑着一层死灰似的,和游乐场青春活泼的氛围格格不入。
“他们上摩天轮了。”阿彪汇报道。
摩天轮上能俯瞰到大半个游乐场,阿彪将祁景深推到视线死角,“这里背风,您不会被吹到。”
祁景深轻咳了两声,抬头看向薄南辞他们乘坐的摩天轮。隔着玻璃,隐约能看到里面的人影。
一家三口,和和美美地坐着,沈襄抱着陶宝,两母子很默契地摆姿势,薄南辞带了相机,坐在对面帮他们拍照。
祁景深有些走神,突然想起之前去巴黎,柳芊芊缠着他拍照的场景。
女人都喜欢拍照,他的小姑娘则是个拍照狂魔,每次出去都会咔咔成百上千张照片,回去以后慢慢选,选完P好发各种社交平台。
祁景深最头疼的一件事,就是柳芊芊经常拿着两张一模一样的照片,问他究竟哪张好看。
祁景深想着这些,嘴角不自觉露出一丝笑,但下一秒,这丝笑容就凝固了。
因为他想到以后再也不能被她逼着拍照,摁头选照片了。
他承诺说,等柳芊芊毕业就结婚,二人世界过腻味了,就添置一个小宝宝。
可惜,他们再也不会有以后了。
祁景深将头垂下去,眼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阿彪此刻站在他身旁,只觉得阴冷,好似祁景深身上在簌簌往外冒着冷气。
很快摩天轮绕了一圈,在起始的位置停了下来。一家三口陆续走了下来。
薄南辞抱着孩子走在前面,刚走下来,手就往后伸了过去,捞住妻子细嫩的小手,十指相扣。
“三少,他们下来了。”阿彪说道。
闭目养神的祁景深,疲惫地抬了抬眼,孱弱地说,“跟上去。”
阿彪对此表示十分不理解,“三少,我们都跟了这么多天了,你究竟要干什么?”
祁景深咳嗽了两声,“让你跟上去就跟上去。”
听出他语气中的不耐烦,阿彪不敢再问了,急忙推着轮椅追上去。
薄南辞她们的下一个游玩目标,是旋转木马。
他一个大男人坐旋转木马很奇怪,就没跟着妻儿一起上去坐,而是拿着相机,站在外侧给他们拍照。
“老婆看镜头。”
“老婆看我,笑一个!”
“把陶宝的脑袋往下按一下,别挡着你美丽的脸了。”
说是给母子俩拍照,其实全部的心思都在老婆一个人身上,咔咔拍了好几百张沈襄的美照,完全不管陶宝的死活。
坐完旋转木马下来,陶宝吵着要去上厕所。
薄南辞只好把他扛起来,带着往男厕所走。
到达男厕所,薄南辞把孩子往地上一放,“自己去,我在外面等你。”
陶宝迈着小短腿,蹦哒着跑去上厕所。
薄南辞在外面洗漱间等他,立在镜子前抱胸而站。镜子倒映出从外面走进来的一个黑衣男人,薄南辞立刻警惕起来。
因为对方一看就不是单纯来上厕所的,从进门开始,目光就黏在他身上没移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