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个子男人不傻,能看出孙泽宇才是能够说上话的那一位,他将他们带到一处民宅之后,提出要求,只让孙泽宇一个人随他们进入。
林娇娇当即出声反对,“你们都有三个人,为何让我家大人单独随你前去,我得随他一起。”
陈副将也护在孙泽宇前面,“就是,你们人多,到时将孙大人给困住了,我们上哪儿要人去,我也得护着孙大人。”
矮个子男人叹了口气,指着他们俩,“行,那你们俩跟着,其他人不许进来,我们三个对三个,谁也不欺负谁。”
说完,自己领着身边人先进了那宅子,陈副将与那官员知会了一声,让他带着人守在外边,自己护着孙泽宇和林娇娇随之进了宅子。
这宅子看起来是这矮个子男人住的地方,也不知是他的家,还是暂时被他占据的别人的宅子,看他轻车熟路的将他们领进堂屋,还让人去浇水泡茶,倒也不像是个野蛮不讲礼之辈。
茶还没上,矮个子男人急匆匆向孙泽宇询问他的来意。
孙泽宇不紧不慢的坐直身子,看向他时,那眼里没有一丝不安,在看到这人之后,他之前的一些忐忑情绪,这会儿也都消散,他能看得出来,这人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辈,不过是被逼着反了,现在领着一群百姓,自己也不知道下一步怎么走的普通人。
“这位兄弟,你贵姓?”
他一开口,先问起矮个子男人的姓氏,叫矮个子男人着实惊讶,朝廷来的大官,对着他这样的人还会关心他的姓氏,之前接触过的那些官员,有谁曾问过他们一句?
就为着这儿,他对孙泽宇时,脸色要好了许多。
“我姓宋,他们都叫我宋矮子。别看我长得矮,我哪哪儿都不比人家差。”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气势明显弱了许多,大概只是为了在这些陌生人面前充充面子,林娇娇一直站在孙泽宇身旁,十分认真的假扮着他的随从,除了危及到他安全,其他时候她一概不出声。
“原来是宋兄弟,可真是巧,我这从小跟随我长大的书童,他也姓宋。”
孙泽宇指着一旁站着的林娇娇,极其自然的介绍道。
林娇娇瞪大了眼睛看他,这是在跟人家套近乎?一声商量都没有就把她的姓给改了,问过她意见没有?心里不住吐槽,脸上还得保持着那理所当然的神情,以防对方察觉出什么不对劲儿。
“是嘛,那是挺巧的,我们村里没几个姓宋的,我是个外乡人,随着爹娘来到这思源县,就在附近扎了根。原本生活也算是安然平静,没成想去年的干旱,把我们地里的庄稼都给整死了,附近十里八乡的村民们几乎都是颗粒无收啊。”
说起年前的那一场干旱,宋矮子还心有余悸,他们村子里有好几个被活活饿死的,实在是家里揭不开锅了,才和大家伙一起来到县城,想找县令老爷帮忙度过难关。
这头两个月还算好,官府联同县城的商户,时不时给他们发些粮食,又或是开粥铺让他们免费领粥吃,一家子人在县城虽没个住处,好歹能吃上一口饱饭,晚上一家人抱着一床烂棉被挤在那小巷子里就是一夜,要是领的粮食多,他们还能回村里睡了几日好的,吃完了存粮再过来领粮。
可日子长了,县城的灾民越来越多,官府给的粮食渐渐少了,有时排一整天的队,顶多也只够一家人吃上一顿饭的,就算是这样,他们也忍了。
在度过这个严冬,到了开春之后,才能够重新开始种地种粮食,真等到收成,最快也得到七八月份,这中间的跨度太长,并且来年也不知道这老天爷长不长眼,万一还是干旱季节,不宜种地,他们可就真的只能靠着官府的救济活命了。
吃不饱饭,他们就开始喝粥,菜是根本指望不上,肚子里能有几粒米,不饿死就算是不错了。
然而即使到了这种地步,情况还能变得更差。
官府每日的放粮,渐渐变成隔日放粮,最后干脆三四日才发放一回粮食,一次只有那么一碗米,多了也不给。
他们一个个饿得前胸贴后背,多少人饿得昏过去,也只能给喂一口米汤,又勉强活过来继续苦苦支撑。
不知从哪儿走漏的消息,他们知道当地的官员竟然把赈灾粮食偷偷运出去卖钱,朝廷给的赈灾粮食一直说是不够,敢情是都被他们给卖了,以宋矮子为首的乡民们终于是忍不下去,对于死亡的恐惧,饥饿的狂躁,都让他们失了理性。
他们仗着人多势众,把当地的县官及衙门的人赶了出来,直接占据了县衙,以及官府的粮仓。
他们自己分配粮仓里的粮食,让县城里流离失所的老百姓终于吃了一顿饱饭。
只是这饱腹感只能在于一时,之后他很快意识到这粮仓的粮食根本不能够这么多灾民吃上多久,他们渐渐把自己武装起来,守着粮仓,算好存量,像之前官府那样,每天发放一些粮食出去,让同在县城的灾民们可以勉强度日。
可他们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下一步该当如何,地里种不出庄稼,这就陷入了一个围城,原本还能有官府定期运来粮食给他们以救济,现在他们赶走了官府的人,他们想要更多的粮食,只能靠自己。
当地的米铺已经关铺不卖了,卖高了价钱会惹来人们的怒骂和哄抢,卖低了自己根本没赚头,索性卖完库存不再去进货,直接关铺休业,以躲避这混乱的时期。
宋矮子这几日正愁着以后该如何生存,至少要熬到干旱期过去,等到他们新一批的庄稼能够收成,他想着即使今年不能够有太好的收成,只要有平时的一半,无视将给朝廷上交的赋税,勉强还是能够吃上饭的。
面对孙泽宇,他要为自己,为所有的灾民们争取更多的利益。
这些话,宋矮子自然不能直接和孙泽宇提起,他只透露了好的那一部分,并未把自己的担忧全部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