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援军为什么还没有到?”
短短半个月的工夫,温廷已经瘦得脱了相,甚至冒出了不少白发。
他如今以皇嗣之名,暂领朝事,已然分身乏术,夜夜难眠,很多不懂的东西,都要现学个囫囵吞枣。见戚慎和荀励安有意见相左的地方,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勉力支撑。
不过朝臣们对他很是宽容,毕竟作为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人,他已经做得不错了。这么一根京城剩下的独苗,朝臣们哪里还敢苛责。
若是温廷也受不住病倒了,他们可如何是好。难道还让平皇后一个不晓事的女眷,站出来代表皇室吗?
要知道,北疆防线塌溃,很大一个原因,就是皇后不中用的娘家亲戚,乱给皇帝推人。那些人在雍州做了叛贼,捅了北定军好大一刀,甚至间接害死了卞帅。皇帝倒下去之前,恨得差点废后,还是看在顺宁郡王的份上,没有真得下旨。
“东靖军还在继续攻打向鸿?”温廷咬了咬牙,“奚旷难道没有收到勤王令,不知道如今京城的情况吗!”
昨日前线来报,北狄人已经渡过了畴江,木秙玛率领三万骑兵,已经直指京畿之地!
可是,东靖军却还在溧州。
等到他们返程,只怕北狄人已经跨越了湛山,兵临城下。
“荆朝清点了西宁军,已经跨过了彝州、邡州。”薛让也是表情沉凝,“以他们最快的脚程计算,最快也要二十天才能抵达京师。”
而北狄人,只怕不用五天就会袭来。
能撑得住吗?
温廷闻言,已经是满头大汗,鬓发犹如刚从水里洗来:“继续往东靖军发旨意……”
他闭了闭眼。
要让东靖军放弃救援邝州,返回援京吗?
那温越怎么办?
听说邝州已经快撑不住了,全赖着奚旷来临,才能喘一口气,若是这个时候奚旷选择北上,向鸿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不会给温越和邝州留存一线生机。
温越……
他把剩下的话咽了下去,再睁开的时候,定定地看向薛让:“薛卿在南府待了一年,对南府局势比孤了解,你再把梓州和邝州之地的情况和我概述一遍。”
薛让松了一口气,立刻以军防为重点说了,并且再三强调,若是这个时候真得让奚大帅半途而废,正好落了向鸿的下怀。
“……梓州天府之国,邝州、渠州坐拥通水、天江之险。若是让向鸿全部拿下了,只怕南府诸地,就尽成了向鸿的盘中食。微臣斗胆猜测,向鸿到时候会以温佑的名号,再立伪朝,试图和朝廷南北分割而治。”
“痴心妄想!”温廷闻言,怒不可遏,一掌拍在案上,嘴唇发抖。
却也知道,薛让的猜测十分合理。向鸿一直捏着温佑,如今又大肆宣扬正熙帝得/位/不/正,不就是为了这个吗?而朝廷经过北狄一战,必定元气大伤,到时候短时间内,不会有余力和向鸿一战。
等到向鸿坐稳了富庶的南府,继续招兵买马,壮大己身大梁,将再也不不是如今的大梁。
温廷心中绝望。
那么,他也好,父皇也好,都会是罄竹难书的大罪人。
百年之后,又有何颜面去面对大梁的列祖列宗!
不行,不能如戚慎和父皇所想的那样,急宣东靖军。
仿佛过了千百年那么久,温廷抬起头来,从阴影中走出,终于下定了决心。
“让奚大帅继续攻打向鸿!”
他就不信了,以京城之固,不能支撑下来等到西宁军赶来!邝州尚且可以支撑十二天之久,京城坚守二十天他做不到吗!
这是温廷第一次,在脱离了父兄的情况下,独立行事,而且还是事关朝廷生死的大决议。
一旦赌输了……
不,他要相信京城。
他绝不会让向鸿如意,分裂大梁!
温廷紧抿着唇角,双眸里仿佛有一团火燃烧。
凤安宫中,枯坐了许久的温宓,站在自己最爱的那幅画卷上。
“戚慎人呢?”
“长公主,右相大人说……长公主还是继续在凤安宫中闭门思过为好,他如今分身乏术,并无时间来招待公主。”前来回禀的太监,态度随意。
温宓深吸一口气。
戚慎!
这个老匹夫,到底是深恨自己这么多年来对六族下的手,还是因为依旧忌惮她别的不轨心思,所以不肯见她?都已经到这个份上了,自然该把内斗都放到一边,专心对外才是,她岂是那种拎不清的人?
“让本宫去见戚慎!”昌怡长公主语气沉沉,怒意内敛。
只可惜,如今凤安宫的这些人,都早早地得了授意,一定不能轻易听信这个女人的言辞,要做聋子瞎子,谁也不愿意替她转告,生怕触怒了右相大人,小命不保。
直到这一天,听闻被禁闭的长公主不安分,一位不速之进了凤安宫。
“大公主。”守卫的太监为难道,“陛下此前有令,任何人都不得看望……反贼。”
温北璇语气温和,态度坚定:“父皇昏迷不醒,不能主理朝事。可是前线之事瞬息万变,岂可拘泥旧令?”
她抬起手,露出了手里的令牌。
“如今是顺宁郡王暂掌鸾台凤阁,本宫奉中枢之命,有关于去,前线要紧之事询问昌怡长公主,尔等胆敢阻拦?若是有延误了前线战局,你们担当得起吗!”
听到大公主这样的话,凤安宫太监再也不敢多话,只好喏喏后退,只是依旧不敢放她单独和温宓相见,留了二人在一旁监视。
温宓看到来人是她,十分惊讶。
“姑母。”温北璇眸子清亮,一如往昔。
再一次听到这个称呼,温宓手指颤抖,又冷笑一声:“何必呢?如今你应该已经知道,温展到底是怎么死的了。说起来本宫也是间接逼死你母妃的人,没必要如此假惺惺地继续喊这么一声。”
温北璇坐到她的对面:“阿璇也不过是想到姑母以往对我的照顾,出于礼节罢了。”
“照顾?”温宓闭上眼睛,“本宫不过是为了利用你而已。无论是你,还是温越,都只是本宫的棋子。”
“本宫连对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毫无慈母心肠,又何况是别人的孩子?”
“有什么事,就直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