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穿越小说 > 庶女南枝 > 第三百零一章 少年回忆
    奚屿安,一个对于邵霁来说,最熟悉也最陌生的名字。

    熟悉是因为,从记事的时候开始,他就不断地从自己的娘亲嘴里听到这个名字,只是那时候娘亲更多的是和爹爹说起这个人。

    小小的他躲在父母主屋的院子大柱后面,想吓娘亲一跳,却见娘亲愁眉不展。

    “也不知道,屿安现在怎么样了。”

    他爹依旧是温和从容的模样,拍了拍妻子的肩膀“公主如果实在太担心,不如我让商队去东边查探一番?”

    “不好,不好。”他娘却蹙起眉尖,摇头道,“那头现在的眼睛正盯得紧呢,咱们还是尽量避着些,先过了这阵子再说。”

    她压低了声音,让邵霁听不分明,只记住了这个名字。

    难得看到娘亲这么关心哪一个人。

    “邵叔,‘屿安’是谁啊?”小小的他被管事叔叔抱起来逗弄时,忍不住问道。

    没想到管事叔叔却突然变了脸色,环顾四周,才低声道“是谁和公子提起的这个人?”

    “没有谁和我提,是我听到娘亲喊了这个名字。”

    管事叔叔叹了口气,点了点他的脑袋“那就好,公子,如果有别人在你面前提起这个人,你不要好奇,也别多问。”

    “他到底是谁啊?是我们家里的人吗?”

    “他啊公子长大了就知道了。”管事叔叔的眼睛里浮上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惜,邵霁不知道这份怜惜是对他的,还是对那个人的。

    “您只要记住,他是您可以依赖,却绝对不能信任的人,就好了。”

    而等到他真得长大了,终于知道了这个名字代表的身份和含义,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依赖和信任,只有无尽的厌弃反感。

    有了这个人在前面,就永远会有无数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永远会有无法逃避的比较贯穿他的一生。

    奚屿安五岁的时候就入了忻州军营,他五岁的时候走路还得别人一步一步背,从京城里的宅子到京郊的别野,一路上脚都没有落过地;奚屿安十二岁的时候已经上了战场杀敌立功,他十二岁的时候却在宫里,看表弟温越怎么折腾谢家二郎,然后拉着两个人商量今日有什么新鲜菜式;奚屿安十七岁的时候,已经是满朝文武赞叹,羯人也十分忌惮警惕的少年英雄,而他的十七岁,却在解春风姐儿的膝上,闲闲地弹着手里的箜篌。

    “奚屿安,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邵霁看得出来,明明娘亲之前根本不想见到这个人,只想完全和之前那段亲事牵扯的一切彻底断开,这个长子却总是以各种不经意的姿态,出现在她的视线内。

    于是渐渐的,娘亲被打动了,口中念起这个长子的名字的频率也越来越高,与之相应的,提到次子时语气里的不满无奈也越来越多。

    那种宠爱在意被人陡然夺去,处处矮人一头的滋味,实在是不太好受。

    奚屿安身为边将,无事不得擅自入京,这个时节也不是叙职的月份,他怎么会出现在京郊别庄附近?这是又在抓紧一切机会,往娘亲跟前献孝心,生怕被公主府抛诸脑后?

    “你放我下来!”他不满于这个人的沉默以对,仿佛他完全不被对方当一回事似的,心中恼火,公子哥儿脾气又发作起来,却被奚屿安一手强势地按住了脑袋,往下一压。

    “别乱动!”

    那声音低沉中,敛了抑制的怒气,吓得邵霁一个激灵。

    见了鬼了,他、他怕什么?半点情分也没有的名义兄弟,这个人还真摆起大哥的款了不成?他们俩又不像阿越和温廷那样,好歹是一座府里长大的!

    胡思乱想了许久,直到被一只大手像兔子一样拎下了马,他才回过神来,后面的山路没法骑马只能走过去。

    随即他便察觉到了浑身剧烈的疼痛,嘴里“哎呦”地呼爹喊娘起来。

    痛死他了!

    “不准哭!”结果声音刚发出来,便被那严厉的一声给阻断了。

    “……”好委屈。

    “你受了内伤,不能大喊,敛住气息,扶着我走进去。”见他乖巧,奚屿安才换了温和语气。

    邵霁只走了一步,便觉得双腿不是自己的了,差点直接对着便宜大哥丢脸地跪了下来。

    “……”显然没想到他能这么不中用,少将军也难得沉默住了,索性背过身去蹲下来,“上来。”

    “你……你身上还有伤。”邵霁望着对方沾染了一大片血迹的衣服,只觉得腿更软了。

    “别废话,内伤难治,若是误了,你想当一辈子残废不成?”

    吓得邵霁立刻手脚并爬地攀上了他的背,声音哆嗦“我我我很重的……若是压到你了你跟我直说……”

    接着就被人往上轻松地掂了掂。

    “这也叫‘很重’?你比我府里十二岁的堂妹还轻。”那人的声音带着沉闷的笑意,顺着初夏的风徐徐地吹送了过来。

    原来,这就是他那个素未谋面的兄长。

    少年邵霁的心里忽而生出了一串奇异的情绪,鼓噪不安,悸动难平,像是高兴,像是烦恼,还带了许多他自己不愿意承认的自惭形秽。

    公主府的护卫们很快齐齐出动,把那群匪徒全部捉拿了。

    那个时候邵霁已经躺在床上,被特意奔来的太医翻来覆去地诊治了一遍,只得了个“略微挫伤”的结论。那些皮肉上的撞伤划痕,抹上了少府的膏药,也很快妥帖包扎了。

    反而是一路上一声不吭的奚屿安,衣服一扒,吓了老太医一跳。

    跟着奚屿安来的中年男子,急得踱来踱去,活像个陀螺。

    “大公子!您来之前是怎么和大帅和聂军医保证过的?三个月前落钳岭那一战,您腰腹就已经受了伤,如今这……”

    “五叔,我没事,那人砍过来的时候我消了力道了。”

    “什么没事!”一道熟悉的女声尖锐地插了进来,“你的这条命,是多少人千辛万苦换过来的?就由着你这么糟蹋吗?若是”

    声音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