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屿宁陷入那双眼睛好一会儿,才找回了思绪,踉跄着后退几步,仿佛躲瘟似的,厌恶道:
“你你这个不要脸的,离我远一点!”
“不是你先靠近我的吗?”邵霁挑了挑眉,理了理衣襟,“说起来,我和奚屿安是兄弟,和你却不是,你要是感兴趣,我也不是不能带你开开眼界。这种事情,在我们京城可不算什么。”
奚屿宁:“……”
他为什么这么浑不在意?一点都没有被威胁到的模样?难道这种事情在京城真得稀松平常吗?是他久居东陵,少见多怪了?
他咽了咽口水,忍不住又看了邵霁一眼,不知道想到什么,又立刻移开目光。
“怎么脸红了?”邵霁笑道,“屿宁,你这个样子可实在是有点可爱,怎么,真得好奇?”
“呸!”奚屿宁大怒,指着他骂道,“怎么,奚屿安不行吗?你这么快就犹如忍不住勾搭别人了?还是自知没有退路,只能自荐枕席以求生?我呸!”
“不愿意就不愿意,怎么还骂人了。”邵霁叹气,“本公子眼光还是很挑剔的,要不是看你年纪小,又是国公府的,还看不上你呢。说起来,你大嫂家那个弟弟倒是很不错……”
奚屿宁简直脑袋发晕,被他的话吓得夺门而去,仿佛屋子里关的不是人,是什么洪水猛兽,进门之前的自信满满全部荡然无存。
太可怕了!
原来之前京城里关于邵霁的传闻都是真的!
见他被吓跑了,邵霁松了一口气,脸色已经发白。
看来,奚屿宁并没有证据。
只是他若真得传出去,即便没有证据,也难免惹人怀疑……更重要的是国公爷,一定会查下去。
邵霁死死攥住了手掌,嘴唇紧抿。
不,现在担心这些有什么用?还是担心担心局势吧。
也不知道平安什么时候才能搬救兵过来。
另一边,得了自家主子授意的平安,已经在马上颠簸地快吐了出来。
看到公子手势的时候,机灵的他就已经先找机会溜了出去。
奚屿安临走之前,留了一波人马,专门照应邵霁的安危。
只是前两天,邵霁把人派了出去打探消息,这才让奚四爷得手。
而那波人,现在应当已经在丹州了。
丹州府,邱宅里,邱筝年端坐书房之中,手下笔走龙蛇,面色沉凝。
“长姐!”邱箫年大步走了过来,“有新的消息传过来了!”
“念!”
邱箫年手忙脚乱地把那一叠来自四面八方的信打开,一目十行地看过去,用最简练的语言提炼出最重要的讯息。
“渠州落败,向鸿目前已经占据了几乎三座州府,邝州军在古端城死伤惨重邝州府快要守不住了!”
邱筝年一下子站了起来,脸色如雪:“恪王呢恪王妃呢?他们有没有事!”
“恪王坚持留在邝州府,带领梓州的援军抵御叛军,恪王妃应该已经离开了,他们暂时都没有事。”邱箫年连忙安慰,“奚大帅已经出兵,叛军嚣张不了多久了,姐姐别怕!”
邱筝年长舒一口气。
那就好……
只是……
“恪王怎么不走呢?”她低下头来,喉头哽咽,“他若是有了万一,让阿枝如何是好?”
哪怕理智上知道恪王绝对不能走,可情感上,她还是为南枝难过。
邱箫年把底下另外几张纸翻出来,突然没了声音。
“还有呢?”见弟弟不说话了,邱筝年抬头询问,却发现邱箫年整个人滞在原地,双手发抖,心头涌上了疯狂的不安,“怎么了!箫年?”
“雍州……雍州……”
好一会儿,邱箫年才艰难地抬起头来,目光涣散。
一把低沉的声音,仿佛是从死水里飘了出来。
“魏国公牺牲了。”
“雍州,败了。”
连厥关内大风呜咽,仿佛一场壮烈的送别。
卞字旗深深地插入了浸满鲜血的土地,旗杆已经被削断了一半,旗尾却还是固执地扎根这片誓死守护的疆土。
北狄的狼王坐在高马之上,沉默地谛视着他打下来的这片城池,目光无悲无喜。入眼之间都是断臂残肢,偶尔有没有死透的重伤的战马,一瘸一拐地走到自己的同袍身边,才倒下去。
仰天嘶鸣,却无应和。
“吾王,北定先锋军三千人已经尽数斩杀了。”他的得力干将上前,单手抱胸一礼,望向他的眼神如同望着什么天神,“我等是将他们就地焚烧,还是……”
木秙玛摇了摇头,“继续前进,不要耽误功夫。”
“是!”
中原人都是一群不中用的病羊,不过是倚靠着上天恩赐的富饶,才能盘踞南方这么久。也就是卞丛桓手底下这群人,还算是汉子。好在狼神天佑,在新王的带领下,他们的大狄一定能够翻越这片美丽的土地,收拢到自己的手里。
到那个时候,他们就再也不用年年畏惧寒冬了,也不会因为没有足够的女人生下足够的孩子而烦恼了。
只是,很奇怪,以往和卞氏的这些人厮战,感觉他们难缠多了啊?这次是怎么一回事?
果然,是因为卞丛桓老了吧,又或者是他们的新狼王太过不凡。
木秙玛策马,轻巧地登上了连厥关的烽火台。
一个属官押着一个浑身发抖的人快步走了过来。
“伟大的狼王我我我已经把我全部知道的都说了出去了!您放过我一条小命吧!”那人哭得断断续续,“我对于你来说就是一只狗,啊不,一只蝇虫而已,放了我对您的大业一点影响都没有!”
若是北定军的人站在这里,就能一下子认出来这是谁了。
木秙玛扫了脚下这个人一眼,道:“听说你还是大梁皇帝的什么亲戚?”
那人连忙道:“不不不,我不是!我哪里是皇族的什么人呢?只不过我妻子和皇后的母家有一点关系,让我走个门路来北边混两年罢了!狼王,我我就是一个小人物而已啊!”
木秙玛沉沉地注视着他,不知道在哪儿想什么。
俄而,他做了个手势,属官便把那人提起来,对着某个方向,手起头落。
无头的尸体保持着跪拜的姿态,面前是一片尸山尸海的战场,无数死不瞑目的北定军将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