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儿？”
南帝轻轻唤了一声。
这是他每天的习惯，希望哪天宛儿会给他一个回应。
“唉”
南帝幽幽地叹了口气，
“你真狠心，说走就走，连个招呼也不打。还不来看看我。”
不知为何，今日南帝觉得头昏沉沉的。他靠在床榻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香炉还在吐着袅袅轻烟，烟雾徐徐向外飘散，弥漫在花香和草叶中，传入屋檐上乌鸦的鼻息里。
乌鸦瞬间支棱起了羽毛。
苏合香里，混入了能致人死命的毒药！
有人要害南帝！
它一个俯冲，落到了南帝寝殿的窗棂上。
窗户紧闭，从里面插着。
它用力啄破窗纸，将头探进去，扭动身子钻了进去。
南帝在床上昏睡。
乌鸦落到他枕头旁边，“哇哇”地大喊大叫。
未醒。
乌鸦张开翅膀，扑棱扑棱地击打南帝的脸。
南帝抬起手臂挥了下，像是赶苍蝇似的，又翻了个身睡了。
这次，乌鸦落到南帝胸口上，照着他的额头，狠狠地啄了一口。
“咝”
南帝吃痛，抬手摸了摸额头，艰难地将眼皮撑开了一道缝儿，也没瞄见什么，就又合上了。
呼噜声再起。
乌鸦又扎起架势准备狠啄他，但嘴下留情了。
它看到第一次啄的地方红肿了，那伤口在南帝冠玉般细密的肌肤上，显得格外突兀。
它舍不得下第二口。
转过头去，乌鸦看向了那个鎏金香炉。
毒雾氤氲，正是从那里向四处散发出来的。
灭了它！
环顾四周，一条棉布巾帕，跃入乌鸦眼底。
它衔起，从那个窗格里飞出。
不一会儿又飞回，巾帕沾满了水，湿漉漉的。
乌鸦飞至香炉边，用脚爪抓开盖子，将湿巾帕盖到了炭火上面。
香炉里的炭火都是特制的，燃得很慢，火势低微，湿巾帕一盖，很快就熄灭了。
次日，南帝起床，浑然不知夜间发生的事，洗漱过后就上早朝去了。
一直暗中察看他动静的婉婉，飞快地跑进南帝的寝殿。
眼前的情景让她直了眼。
就见香炉盖子被掀在一边，香炉里盖着一条巾帕，炭还是几乎完好的，只边缘处燃烧了一点点，显然是被巾帕捂灭的。
未燃尽的苏合香还在，她特意放的能致人死命的毒药材，却不翼而飞了。
是什么人做的？！
是什么人发现了她毒害南帝的证据，却不嚷嚷出来，而只是破坏了了事？！
萨满法师给的类似于苏合香香气的毒药材，极其有隐蔽性，此人是如何发现的？！
这个人实在太可怕了。
如果不是何音宛已死，婉婉毫不迟疑就能断定，这就是本领强大的何音宛干的。
正思虑间，婉婉听到外面內侍扯着尖细的嗓音嚷了一声：
“这是什么人手狂至此？！昨儿才刚贴的新窗纸，今天就烂了？！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不能啊！我们谁吃饱了撑的，去碰烂那个，给自己找抽吗？”
窗棂那里，已经凑过去了几颗脑袋，仔细察看后，说：
“这像是什么小东西钻进去过！难道是老鼠？”
“胡说！念园里到处都检查过，根本就没有鼠洞！还有侍卫在外面看着，能让老鼠进这院子？！”
“那会是什么？哦！会不会是那只乌鸦又飞来捣乱？！也不知得了宫里什么甜头，那只乌鸦就爱跑到宫里添乱！”
“乌鸦”二字传进婉婉耳膜的瞬间，婉婉就明白了：
确实是何音宛干的！
內侍口中的乌鸦，一定就是何音宛魂魄附体的那只乌鸦了。
想必是昨夜它嗅到了毒药材的气息，啄破了窗纸进来，用巾帕熄灭了炭火，将毒药材捡走了！
婉婉走过去，看看那地方的窗纸破洞，说：
“一定是那只乌鸦干的！若被陛下和贵太妃知道，你们小命还保得住吗？！今晚多派人手，在院子里守着，再派上弓箭手和侍卫！若再见到那只乌鸦，立即扑杀，有功者赏纹银千两！”
那块儿被衔走的毒药材，此刻就放在太后的桌案上。
贵太妃那里门户森严，乌鸦进不去，因此来了太后这里，将药材放下。
它希望能引起太后的注意，传御医过来查验，就能识破婉婉的奸计。
“刚擦好的桌子，谁又往这上面放脏兮兮的东西？！”
一个嬷嬷抱怨着，将那药材抓起来，丢到渣斗里去了。
一直关注着这边动静的乌鸦，看到这个情景，干着急也没办法。
因为婉婉下了追杀令，乌鸦现在在宫里飞行，得十分小心了。
它要么早早地飞过来，藏在隐蔽地方不活动，要么等天色昏黑再到宫里来。
紧急情况下，它会疾速掠过，让宫里的人注意不到它。
她猜测：对南帝投毒的人，一定就是婉婉。
宫里只有她一个外来者，而且那毒药材，是一种天晟不可能有的化合物。
这让乌鸦想起之前泠姬对南帝投的毒，也是一种化合物。
泠姬和婉婉极有可能都是萨满派来的人，那她们的目的，一定就是加害南帝。
乌鸦听宫人说起婉婉救南帝的事，她猜测这极有可能是苦肉计，目的是为了赢得南帝的心。
婉婉能够随时出入念园，与南帝朝夕相处，更因为曾经舍命救过南帝，而取得了皇宫上下所有人的信任。
南帝对她也不会心存戒心。
如果她要加害南帝，那真称得上防不胜防。
乌鸦知道，自己必须得加倍防范婉婉，并且设法将其真面目揭穿，让南帝和太后他们知道。
可这个难度真的好大啊。
月亮东升，天幕似淡蓝色的穹庐，笼罩在皇宫的外面。
万寿菊吐出清新，仙来绽放淡雅，蝴蝶兰、桂花和迭迭香的或浓郁或清芬的香气，弥散在念园的庭院及上空。
在这纷繁复杂的各种混合香气中，乌鸦依旧能清晰地分辨出苏合的清烈香气，还有跟昨夜一模一样的毒药材的气息。
婉婉从南帝的寝殿中走了出来，轻轻关好了房门。
香气，正是她陪着南帝散步回来，进入寝殿后，才出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