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拿起一颗胶囊,举到眼前仔细看了看,嗅了一下,对贵太妃说:
“先前宛儿曾给我这种药片,除了她,没有人能做出这种药来。守在外面的侍卫说,根本没有别人到过念园,更别说这个寝殿了!”
贵太妃的两只手有些颤抖,也拿了下药片,似乎想亲自验证一下药片是不是真的。
绿珠和侍墨也对望一眼。
所有人都明白太后未予明言的话:
“这药是南后何音宛的英灵送过来的!”
“那......”
贵太妃略有迟疑,
“敢不敢让瑢年服用这个药呢?”
毕竟这药来历实在太不明了。
“太妃娘娘,奴婢愿为陛下试药。”
侍墨看出贵太妃的心思,抢先说道。
“好侍墨,忠诚为主,其行可嘉。”
贵太妃随即令侍墨试药,又令重赏,但侍墨称这是分内之事,婉拒了赏赐。
其实不管绿珠还是侍墨,都相信那些药片是主子的魂灵送过来的,绝不会有事的。
试药过后,贵太妃见侍墨没事,赶紧让她们服侍南帝服药。
一刻钟后,南帝高烧消退。
半个时辰后,南帝从昏迷中苏醒,索要水喝。
贵太妃喜不自胜,太后也高兴得不停拭泪。
到下次用药时,南帝看着递到自己手中的药片,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他紧紧攥着药片,诧异地问:
“这药片你们是从哪里得来的?!”
绿珠和侍墨对望一眼,如实讲述了药片的得来经过。
南帝忽的从病榻上跳下来,四下望望,鞋也不穿就又冲出了房间:
“宛儿你在哪儿?!你没有离开我,对不对?!”
他仰天长呼:
“我知道你就在附近!你快回来!你告诉朕,是不是有什么东西阻拦着你?!”
南帝高喝:
“来人!传朕诏令:不管任何佛圣道仙,神祗鬼怪,不得阻碍、伤害宛儿,否则,朕纵然上天入地,必将尔等碎尸万段”
冲进来应差的侍卫们面面相觑。
还是穆寒反应快,知道南帝又发癫,就替他详解法令道:
“都听到没有?!任何人不得阻拦南后进入!再焚香告知神灵,不得阻碍、伤害皇后娘娘!”
“是!是!”
“还有!”
南帝又想到了什么,
“马上把宫里所有辟邪的东西,统统撕毁烧掉!门神烧掉!钟馗像烧掉!桃木剑烧掉!玉貔貅,八卦镜,都赶紧摔碎!鱼缸、五帝钱、青铜葫芦,外面的石狮子,统统砸了!”
侍卫、內侍匆匆忙忙地穿梭着,组织人“破四旧”去了。
乌鸦藏身在屋檐上一只叫狻猊的神兽旁边,看着南帝已经从昏迷中醒来,能跑出来发癫了,心中颇感欣慰。
只是他太折腾了。
不仅念园,整个皇宫都乱作一团,寻找并拆除着可能阻碍皇后魂灵回来的“辟邪物”。
“唉”
乌鸦幽幽地吁了口气。
这下,尖锐的疼痛,从被灼伤的喙那里传导过来,被烫伤的舌尖也热辣辣地痛。
它饿得发慌,可舌头和喙的疼痛,让它无法进食。
这些天,它只能将就饮些溪水,来勉强维持生命,身体虚弱得很。
它将爪子稍微往外挪动了点儿,调整一下姿势,活动活动酸困乏力的身子。
“还有那儿”
南帝突然歇斯底里地一声痛斥,像发现了罪大恶极的隐藏敌人似的。
乌鸦被他唬了一跳,身着脖子往下俯瞰,想看看南帝又发现了什么可以破除的“四旧”。
跃入它眼底的,是一根“横眉冷对千夫”的手指!
不偏不倚,不歪不斜,精准无误地正对着自己的鼻梁。
啊,不对!
乌鸦是没有鼻梁的。
应该说,是正对着自己的鼻孔中央。
“一定是它们吓到了宛儿!统统给朕砸掉!一个不剩!”
原来,南帝愤怒的手指,指的不是自己,而是屋檐上特意建造的神兽。
下面內侍抬来梯子,有几个在下面扶着,有几个拿着铁锤,爬了上来。
看来准备动手砸那些神兽了。
乌鸦暗暗叫苦,心说:
“吓到宛儿的不是这些神兽,是你南帝呀。”
无奈,它只能攥一股子劲儿,在內侍爬上屋檐之前,突然一振翅,往宫墙那边飞去了。
“啊呀,乌鸦!”
随即就有內侍捡起石子向它投过来,险些砸到它的腹部。
“晦气!这不吉的鸟!再敢来,给朕射死它!”
南帝的话穿过气层,传到了乌鸦的耳膜中。
“哇”
乌鸦抱怨地回赠了一声,舌头和喙又尖锐地疼起来,被烧伤的那只翅膀,每扇动一下,都疼得钻心。
突然,乌鸦听到有器物冲破空气的气流声,判断方向是冲着自己来的,它赶紧振翅躲避。
可身体太虚弱,动作慢了点儿,一团泥巴在它腹部开花,然后,带着它直挺挺地坠向地面。
“哦~我打得准吧?给你玩儿!”
看到走向自己的庞然大物是天佑,乌鸦没有反抗,被他一把抓在手里。
而后,它被移交到一双小爪子里。
一对儿黑豆般澄澈的透亮眸子,对上了它的黑眼珠儿。
“嘻嘻......”
“叶宸?”
乌鸦叫了一声。
然而,天佑和叶宸听到的,是“哇哇”两声。
叶宸听见乌鸦叫,显得很兴奋,不停地跺着小碎步,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看样子,乌鸦对他的回应,让他受宠若惊了。
“你饿了吧?”
叶宸慷慨大方地,从袖中取出他吃剩下的糕点,捏碎了放在掌中,喂乌鸦吃。
说不饿,是假的。
那些柔软的碎糕点屑,在乌鸦眼中,称得上是珍馐美味。
它也不嫌弃叶宸的脏指头,就着叶宸的小手掌,美美地将糕点碎屑全吃进了肚子。
叶宸张大了嘴巴,痴痴地看着它。
它回报以温柔的目光。
人和鸦温情对视,彼此似乎都读出了对方的善意。
“天佑”
皇后的呼唤声远远传过来。
给她看到自己这不祥的鸟,只怕又该麻烦了。
乌鸦瞅一眼天佑,再轻轻啄一下叶宸的手掌,突然振翅,一飞冲天离开了。
身后,传来叶宸留恋不舍的“哇哇”啼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