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姚家不和、原本跟随北帝的那些势力,见北帝一方受压制,无力与姚家抗衡,渐渐军心涣散,暗生异心。
这个时候,南军攻势一天比一天紧迫。
陆续有北军献城投诚,不到一月,北朝就风雨飘摇,濒临土崩瓦解。
姚相见大事不好,集结剩余势力,准备撤到东北边界的鄞州。
因为他的一个子侄镇守鄞州一带四十个州郡。
这里地域广大,土地肥沃,山势险峻复杂。
鄞州城就建在山上,只有一条狭窄山路与外界连接,山前还有波涛汹涌的大河,可谓金城汤池,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凭借这里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退可自给自足,偏安一隅;进则虎视诸州,跃马千里。
北朝大军迁移了数日后,姚玉儿突然发现:北帝的马车里空空如也,里面的人不见了踪影。
那座被北帝选为北朝京都的城市,已经看不到北朝驻军。军队已全部撤离北上了。
这座城市北郊,在人烟稀落的荒凉土坡上,有一座新添的坟茔。
坟茔前面香雾缭绕,西风悲鸣。
纸箔焚烧、跳跃着,红色的火光,照耀着前面霜雪般的白发。
北帝一边往火堆上添纸箔,一边喃喃道:
“岫岩,你在下面冷吗?是不是很孤单?有没有人欺负你?
“你有没有怪朕?朕没有听你临终的交待,结果......瑾儿也......”
他声音哽咽,说不下去了。
岫岩从十几岁嫁到裕王府,妙龄芳华,光彩照人。她全心全意服侍自己,孝敬公婆,管理中馈,宽容大度,从无怨言。
那时节夫唱妇随,岁月静好。
后来,他贪图姚家权势,将那个祸害姚玉儿,娶进了裕王府。
岫岩脸上,再没有了往日的笑靥。
这些年里,她不知受了多少委屈,咽下了多少悲伤的泪。
“岫岩,朕对不住你......怪朕,被权势迷了心窍,一心想谋得王位,再回报卿。哪知道,却害你丢了性命......
“现在,朕失去了江山,失去了你,失去了瑾儿......朕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北帝又抓了把纸箔,透进火里,看它们轰的燃起,火光明明灭灭。
“朕好悔啊呜.......”
南军陆陆续续进城了。
进城不久,南帝收到一条消息:
“城外一座新坟旁边的树上,发现了自缢的北帝,人已经没气儿了。”
南帝亲自赶过去看,确认此人确是自己的兄长如今的北帝。
看到他满头白发,容颜枯槁,南帝心中也是百般滋味,感慨良多。
他吩咐将北帝装殓,将岫岩的棺椁也取出,派人将北帝夫妻的遗体一起运回京都祖坟,另行厚葬。
军队休整之后,南帝又继续率军北上,追剿余寇。
京都里,音宛等人听说了北帝的事,也是无限唏嘘。
待二人的棺椁运送回京,太后和音宛亲自主持葬礼,将二人以王爷的规格,葬入了祖坟。
音宛抱着叶宸,在二人的坟茔前面,教他磕头行礼,帮他给椿萱上了几炷香。
转眼,又是两个月过去了。
南帝率人马往东北追击,仗打得很激烈。
不过,捷报还是不停地传回京都。看南军的兵力和士气,取胜只是早晚的事了。
一天,急促的马蹄声,踏碎了京都深夜的寂静。
丞相方德直府邸的灯亮了,然后两团灯笼的亮光紧急赶往宫里,皇后何音宛的宫门打开了。
方德直小跑入内,“噗通”一声跪在音宛跟前,哽咽得说不成话:
“皇后娘娘,陛下......陛下......殉国了!”
音宛大惊,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可方德直明明就在眼前痛哭流涕,还颤抖着呈上来了一封信。
信是穆寒亲笔所写。
音宛手抖着将信看完,眼前天旋地转,泪流不止。
信中说,南帝命兵分五路,让穆寒和风悉等四位将领,分别率兵去收复鄞州周遭的郡县,自己亲自攻鄞州城。
穆寒、风悉等将领陆续都攻下了城,只有鄞州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未能攻下。
为减少伤亡,南帝借道天启的塔干山,从雪山上翻越过去,从侧面攻进了鄞州,杀得北军丢盔卸甲,仓皇逃往天承方向。
北军走时放了场大火,将鄞州城烧成一片废墟。
鄞州地势高,气候恶劣。
此时那里正天寒地冻,城里无米,水源污染,也无法宿营。
南帝就只留了些兵驻守,将大部分兵带到天启塔干山下的富平郡驻扎。
然而次日早晨,穆寒到富平郡去见南帝,被告知南帝尚未起床。
穆寒跟隽王关系近,也就没有让通报,自己闯了进去。
可是,不管他怎么叫,都叫不醒南帝。
穆寒慌了神,赶紧唤医官诊治。
医官说是中了炭毒(煤气中毒),南帝已不治,薨逝。
塔干山一带气候严寒,乡民都在房里烧炕取暖,中煤气毒的事件屡见不鲜。
可哪里想到:一定英主南帝,竟然以此种最不可能的方式,撒手人寰!
音宛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隽王已与她阴阳两隔!
从医药库里取出热气球,开启了最快的速度,向塔干山方向飞驶。
做这一切动作的时候,她脑袋木木的,眼前一直晃动着南帝的音容笑貌,心收缩成了一个小团。
她真希望是医官搞错了!南帝其实只是昏迷,像叶瑾给她的惊喜一样。
可为什么,沉重的恐惧和绝望,一次次向她袭过来,让她不住地打冷战呢?
为什么不祥的预感这么强烈,将她逼迫得几乎窒息呢?
全军缟素,旗帜上都系着白色布条,军营帐篷上也系上了硕大的白花。
这刺目的白,让音宛很快就找到了南帝驻扎的营地。
风悉全身着白,眼睛红着,看到她也没说话,在前面领路,将她带往一个房间。
音宛手臂哆嗦,两腿发抖,踉跄地走进去。
穆寒也穿一身白。
他从床边起身,哽咽着跟她打了个招呼,让到一边。
音宛一把抓起南帝的手腕,冰凉如铁,没有丝毫生命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