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已经站了七八个孩子，齐齐排成一排，看着也就十岁出头。
“这位便是沈师傅。”
孩子们齐声叫了一声，秋丫连忙挥手。
“使不得。”
视线在几个孩子脸上闪过，从他们的眼神中也差不多能看出来他们的脾气。
“西边那两个是女娃娃。”程箬青小声说道。
秋丫惊讶，她就解释：“家里给儿子娶媳妇便把闺女卖了，我看她们手脚也利索，就让她们穿了男孩的衣服隐藏女儿身。”
也算是给她们一个活路，不然被卖到风尘馆里也是命苦。
秋丫怔了一会儿：“这些男孩呢？可是买来的？”
程箬青摇头：“家里送来学艺的。”
秋丫眉心蹙了蹙，视线落在两个身材矮小的女孩身上，正怯生生看着她，晒得黢黑的小脸上满是对未来的迷惘和恐惧，看得人心里揪得慌。
“让那些男孩都走吧。”
程箬青疑惑：“没看上？”
“我想和你谈谈。”
程箬青疑惑，便被秋丫带回了屋里。
“都没看上？”
秋丫摇头，有些语重心长：“我想收女徒弟。”
程箬青还没说话，郁呈不赞同道：“女孩都是要嫁人的，年纪一到就走了，那不是白教么，还是男孩可靠。”
话落两双眼睛齐齐落在他身上，分别是带着警告的秋丫和不悦的程箬青。
郁呈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赶紧弥补：“女孩也好，女孩听话。”
秋丫不搭理他，而是对程箬青说道：“麻烦青姐派人去村里找找，有没有愿意跟我学竹编的姑娘家，最好要十四岁以下的，学成之前管吃管住，每个月给一百文工钱，学成后去还是留看她们自己的意愿。”
程箬青听出来了她的意思，不有惊讶：“你不打算教她们瓷胎竹编？”
秋丫颔首：“先让她们从简单的竹编做起，若是以后离开了也能有个谋生的手段。”
也不至于被家人当做只会吃口粮而不会赚钱的物件卖掉。
程箬青有些不赞同：“即便是最普通的竹编学成也要一年，到那时还要她们自己决定要不要学习瓷胎竹编，时间成本太高了。”
说完怕她误会，又解释：“我只是怕耽搁你做竹编的时间。”
秋丫摇头：“没事，孩子们手脚灵活，学东西都快，想必也费不了多少心。”
程箬青认真想了想：“也行，反正程府大，平日让她们住我府上。”
“不用，这样孩子每日还得两头跑，耽搁时间，前院有空房，收拾出来搭一个大通铺，能住得下。”
见秋丫心意已决，程箬青立马去办了，只留下两个女扮男装的小女娃娃，其他的孩子都带走了。
“你们叫什么名字？”
两个女孩齐齐摇头。
牙婆子说以前的名字不能说，只能用主人给取的。
秋丫也没继续问，而是让她们伸出手来，捏了捏她们的手指，倒是柔软灵活。
“吴婆带她们去休息，名字等其他孩子来了再说。”
吴婆很感激秋丫没有因为吴耀祖的事把她发卖，最近做起事来格外用心，当即应下来去安排了。
郁呈看着秋丫，不由嘀咕：“你就是心太软，天底下那么多被发卖的女娃，你能帮得过来么？”
“才不是因为这个。”秋丫说道，“家里已经有一群男人了，我想收几个女徒弟不行么？”
郁呈不信：“嘴硬。”
秋丫突然看向他：“你今天在青姐面前说错话了。”
郁呈脸一垮：“我不过是说实话……”
“还说！”秋丫打断他。
郁呈抿嘴，不再惹她。
秋丫瞪了他一眼，转身回屋做竹编去了。
看着她走远了，郁呈才敢出声：“怎么一天天的总在生气？”
阿七听不下去，小声提醒道：“咱现在吃的喝的都是小姐赚来的，咱就别惹她生气了。”
郁呈一愣，这才悟出来几分她生气的原因。
他的那番说辞好像把同为女人的她也说了进去，可她和那些人又不一样。
突然想到什么，郁呈突然瞪大了眼：“你说程姑娘走时都没看我一眼，是不是也因为我方才说的话？”
阿七：“您才反应过来？”
郁呈当即黑了脸：“我又没说她和小土豆，她俩跟别的女人不一样。”
“可能在程姑娘和小姐看来您看轻女人的想法很没品味吧。”
郁呈：“……”
郁呈十分懊恼，为此还特意去请教了萧霁。
而萧霁给出的建议是：“少说话，多做事就不会错。”
“可我管不住嘴。”
萧霁视线从书中抬起来，定定落在他身上：“自古以来不乏有巾帼英雄，虽不及男人数多，也是因为困于世俗教条，若给她们大展手脚的机会，多少男人都要自愧不如。”
“身为女人已有太多无奈，想要读书却没有学院收留，做生意抛头露面还要被人指指点点，她们做一件事要比男人下定更大的决心和勇气，你不该那般评判打击。”
郁呈沉默了。
萧霁见他听进去了，视线又落在书上：“勿妄议，勿多言，没事多看会儿书。”
郁呈老老实实坐下来拿起了书本。
程箬青办事很快，不出两日就找齐了八个孩子，都是村里家境贫寒的，十一二岁的模样，看着和萧晴差不多大。
“这些我都精心挑选的，娇气的爱斗的都挑出去了，你来看看，若是相不中我再让人去找。”
秋丫一一看过，问了几岁了，家里几口人，又让她们伸出手来，都挑不出来错。
“行，就她们吧。”
又让吴婆把那两个孩子带来，让她们从大到小站好。
“你们以前叫的名字我可能记不住，所以我想重新给你们取一个学艺的名字，在我面前就这样叫，你们可愿意？”
一众女娃娃齐齐点头，都是性情温顺的。
秋丫看着心里也高兴，从第一个开始说道：“以后我便称呼你们竹壹，竹贰，竹叁，竹肆，一直到竹拾。”
说完又问了一遍：“都同意么？”
几个女娃娃又齐齐点头。
秋丫含笑：“都到屋里来，我准备了见面礼，以后咱们就是师徒了，礼节可不能少了。”
“怎么还愣着，快点跟上啊。”程箬青见她们发愣提醒了一句，十个人这才排着队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