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没想到江尧会说这些,石震一脸震惊。
江尧却是一笑,“别一副我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你咋知道的样子,你做的那些事儿我闭着眼睛都能看到好么!”
“你闭着眼睛可看不到。”石震冷哼。
江尧稍稍直起身,靠过去,“那你以为我是怎么知道的?我若看到,还不阻止你!”
“为什么要阻止我?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长老!”石震不看江尧,恨声开口。
江尧定定瞅了石震一会儿,终是叹口气靠回到椅子上,“你做的一切的确是为了大长老,不过不是为了大长老好,而是想要报复。”
“江尧!”
“大长老不在,你不必紧张。”江尧缓声安慰,“更何况大长老就算在,你也不用紧张,这个时候了,说几句真话吧。”
许是被江尧最后一句话直击心灵,石震沉默半晌,终是开口,“他欠我的。”
“以大长老的为人,他若欠你必定是在明面上,欠你的不是大长老吧?”江尧的圆滑只在表面,实则能做到面面俱到的人,又岂是圆滑二字可以概括。
石震望着掌心那团黑雾,感受着越发像是被掏空的身体,“欠我的人,是赖勇。”
江尧脸上并无惊奇之色,“所以你情愿牺牲女儿,也要置赖勇于死地?”
石震猛然回头,看向江尧。
江尧自腰间抽出那根之前在孤殿时被他强抢过来的烟杆,“你那烟丝里藏着什么玩意,以为我不知道?你还敢在大长老面前抽,就不怕被发现!”
石震一副恍然之态,“你怎么会……”
“你当真糊涂!石姬是你的亲生女儿,你怎么下得了手!”江尧一改往日各人自扫门前雪的态度,寒声低吼。
因为有女,江尧特别不能接受石震对待石姬的态度。
“那谁又来可怜我的昊儿!”石震提及伤心事,眼眶瞬间湿润。
江尧终是问到点子上,“昊儿的死,果真有可疑。”
“昊儿根本不是夭折!他是被赖勇害死的!”
石震双手握拳,狠戾低吼,“一个十岁的孩子,只因为测试结果拥有土木两种元力,便成了赖勇的眼中钉!他怕昊儿未来会超越他,于是暗中给昊儿下了盘蛇蛊!”
“你有证据?”江尧不愿相信这个事实。
“昊儿何止两种元力,他在弥留之际火元力苏醒,硬是将本该在他体内化于无形的盘蛇蛊烘出体外,我亲眼所见!”石震恨意滔天,“昊儿死后,我用很长时间追寻那只盘蛇蛊的源头,出自赖勇!”
“盘蛇蛊是禁蛊,且属性与千机同,皆属火。”江尧相信石震的话,因为石震的确有追踪蛊源的本事,“所以……你为什么不禀报给疆主?”
“昊儿已死,盘蛇蛊亡,我无凭无据拿什么指认赖勇!而且以疆主的性子,就算知道了,他能真让赖勇给吾儿偿命?赖鸿会不阻挠?”
“所以,你便用自己的方式为石昊报仇?”
江尧看了眼手中烟斗,“你以夺命烟丝作引,在自己女儿体内种下阴蛊,倘若赖勇与石姬同床十次,便会将阴蛊引入到赖勇体内,届时你收网,赖勇必会……”
“爆体而亡。”石震寒声开口,“我要让他尝到昊儿死时的痛苦!”
蛊师之间的算计,除了精力,还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
单单是将阴蛊引入到石姬体内,石震就足足花了三年的时间。
毕竟,赖勇做为十大御用蛊师之首,想要对付他,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除了报复赖勇,你故意除掉那些反对大长老的声音,目的就是想让所有人觉得害疆主昏迷的人,就是大长老。”江尧干脆打开天窗,“我猜的没错?”
“没错。”石震咬牙,“是他,把赖勇教成那样!”
江尧还能说什么呢,他怅然倚在椅子上,“如果没有蛊瘟,这苗疆又该是什么样……”
“我所有的仇恨,都被蛊瘟给毁了。”
石震颇有不甘,“也好,虽然赖勇没有按照我想象的方式去死,可好在死的不只有赖勇一人,这么想的话,值了。”
江尧没有开口,默默望了眼殿外。
“你觉得值,那便值吧。”江尧闭上眼睛,他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殿外,去而复返的赖鸿再也无力用拐杖支撑住自己的身体,飘零如落叶般颓然坐到地上,连日来的打击就像是压在他身上的一座座大山,他以为自己可以背起来。
直到这最后一根稻草压过来,他败了。
他从来没想过当年那个拥有双属性的小石昊,竟然会死在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儿子手里。
那孩子才十岁!
盘蛇蛊那是多凶险歹毒的蛊虫!
赖鸿落泪,哭的伤心至极……
这个季节的苗疆,很少下雨。
阴云掩日,细雨绵绵。
孤殿。
容祁与凤天歌冲入殿门时,分明看到几十具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那里,雨落如丝,与血水混在一起,满目悲怆。
殿前正厅,赤舌漠然站在那里,冷目如冰,“你们,怎么敢回来。”
凤天歌冷戾看向赤舌,容祁则纵步过去将陈凌的尸体扶起来,靠在怀里。
“新蛊成灰,可是你的杰作?”凤天歌音寒如潭,哪怕内力相差悬殊,可此时自凤天歌身上爆发出来的寒煞之气丝毫不逊于赤舌。
到底是从战场上走下来的巾帼枭雄,凤天歌踩踏重步走向赤舌,“孤鸣之责任,在于守护白帝天王,守护苗疆,你赤舌抹黑了那尊神像,你有什么资格代表孤鸣!”
“孤鸣守护苗疆,可那些无知苗民又是怎么对待它的?”赤舌怒道。
“如果所有的付出都需要回报,孤鸣何以成神?”
凤天歌愤然低吼,“你非但曲解孤鸣存在的意义,更将你自己的意志强加在孤鸣身上,到底想要得到尊重的是孤鸣,还是你赤舌?”
面对凤天歌的咄咄逼问,赤舌只是冷笑,“一样。”
“不一样!”
凤天歌眸间布满血丝,“孤鸣或许已经被苗民遗忘,可哪怕只是一念,它在苗民心里依旧崇高!而你赤舌,只会成为苗民的罪人!千古罪人!”
“说的很好,可能你再说一句我就翻然悔悟了,只是有什么用呢?新蛊已亡,哪怕是我,也解不了蛊瘟……”
赤舌摊手,肆意而笑,“等待你们的,只有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