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天歌给容祁的理由很简单。
“我们终究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诚然胭脂不值得,可若让容祁眼睁睁看着胭脂去死,怕是会在他心里留有遗憾。
人生遗憾的事已经太多,又何必加上一条。
可胭脂毕竟不值得,晚些再救吧。
此时龙乾宫,胭脂走进去时便觉寒意森森,景帝于龙榻上阖目而坐。
“回皇上,胭脂带到。”姚石先一步走到龙榻旁边,低声禀报。
景帝闻声,缓缓睁开眼睛,一双龙目幽冷如潭。
待景帝挥手,姚石恭敬退出内室。
此刻内室,寂冷的让人胆寒。
胭脂见景帝看她,暗自镇定之后俯身跪到地上,语调平稳,“民女胭脂,叩见皇上。”
景帝无声,瞧了胭脂一会儿,“华裳的女儿?”
“胭脂正是昭阳殿奴婢,华裳之女。”若非这样的身份,景帝又如何相信她带来的人,是小皇子。
北冥景微微颌首,“朕起初见你时,忘了问你一件事。”
胭脂不敢抬头,垂首由着景帝继续,“华裳是怎么死的?”
胭脂闻声,微怔片刻,“回皇上,家母是被前皇后顾紫嫣派人乱棍打死的……”
提到旧仇,胭脂语气颇为激动,“幸皇上英明,废太子除奸后,胭脂感恩!”
见胭脂匍匐,景帝目露寒芒,“感恩,你是如何感恩的?”
未及胭脂疑惑,景帝声音骤冷,“你逼朕的澜儿给朕下毒,害澜儿左右为难最后服毒自尽,你这感恩,也真是煞费苦心!”
胭脂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抬头,目露愕然,“皇上……民女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让昭王殿下给皇上下毒!”
事实如此,胭脂抬头那一瞬间表现出来的震惊跟骇然全都落在景帝眼中。
一代帝王,心机何等之深。
是真,无疑!
景帝震怒,“胭脂你好大的胆!”
自姚石出现在胭脂面前,她一直都在想接下来有可能发生的糟糕事,有多糟糕。
现在看来,糟糕透顶。
她被佟无澜出卖了!
“皇上明鉴,民女没做过,民女与皇上无冤无仇又岂会唆使昭王殿下给皇上下毒!”胭脂惊恐匍匐在地,恐惧中双眼充盈泪水。
这泪水里多半是委屈跟愤怒,佟无澜居然也敢背叛她!
北冥景寒声喝斥,“你若只是为母报仇朕还敬你是个孝女,可你竟然挑唆昭王与朕的父子之情,真的是……罪大恶极!”
“皇上,民女没有!民女愿跟昭王对质!”胭脂此刻只想见到佟无澜,质问他为什么要背叛自己。
是她不够美?还是她伺候的不够好?
之前那个口口声声说爱自己的佟无澜也变心了。
男人果然,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你还想与朕的澜儿说什么?”景帝冷冷看向胭脂,“念你是昭阳殿旧仆之女又与澜儿渊源颇深,朕留你一命,但这辈子你都要在天牢里度过了。”
“不……不行!”胭脂猛然从地上站起来,“皇上!皇上民女没有……”
“来人。”
北冥景开口一刻,一直候在外面的姚石把门打开。
几乎同时,胭脂突兀跑过去,狠狠叩紧房门,“皇上,佟无澜根本不是小皇子!”
外面传来姚石惊呼的声音,北冥景一声低喝,叫姚石继续在外候着。
此刻房间里,北冥景冷冷看着眼前的胭脂,不免一笑。
这一笑意味深长,“胭脂啊,你说澜儿并非小皇子?”
“她不是小皇子!真正的小皇子在哪里只有我知道!”胭脂赤红眼眶如恶鬼一般,饶是再漂亮的脸蛋儿这会儿看上去也有几分狰狞。
北冥景冷漠看向胭脂,“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真的!民女敢对天发誓,真正的小皇子并不是佟无澜!佟无澜只不过是……是傀儡!是我与顾北川控制在手里的傀儡!”
佟无澜能背叛胭脂,胭脂自然也会出卖佟无澜。
只是胭脂算错了一步,现如今她说的那些话,景帝如何能信。
“胭脂。”
景帝凝视胭脂,“那你倒是给朕说说,谁才是真正的小皇子?”
这一刻,胭脂犹豫了。
不是她良心发现不想把这个秘密公之于世,而是她一旦说出这个名字,景帝会不会相信。
告诉景帝当年那个小皇子是容祁?
那个在金銮殿上抢亲的楚国世子?
倘若容祁不受楚王待见,这件事还有解释的余地。
可容祁被封凉王,楚王对其子,爱护有佳!
“佟无澜不是小皇子,真正的小皇子是谁唯我知道……”胭脂不能说出容祁的名字,因为景帝不信,不信的后果自己可能会死的很惨。
不说,或许还能活下来。
“来人!”北冥景动怒。
胭脂最终被侍卫带出龙乾宫,押入天牢。
消息一出,各方皆动。
长定殿内,佟无澜一直在等这个消息,他猜到胭脂未必会死甚至猜到胭脂情急之下会说出他不是小皇子的秘密。
可有什么用呢,他以死明过志了啊!
只不过,胭脂不死,他终究不安。
是以在胭脂入宫的时候,佟无澜已然派人到颖川王府送了字条。
大概意思是,胭脂不用那么操劳了。
朝夕之间佟无澜已然可以对顾北川发号施令……
胭脂出事的消息传回延禧殿,容祁即派雷伊到天牢守着,他算到有人会杀人灭口。
非但如此,他还将这个消息送回世子府。
诚然容祁没有想要让言奚笙救的意思,但这件事言奚笙一定要知道。
他有这个权力。
丑时,夜色极深了。
世子府内言奚笙睡不着,索性披着厚衣走出房间。
月朗星稀,院子里的景致清晰可辨。
也没什么景致,比起言相府里的石台跟石凳,此刻坐在言奚笙屁股底下的石凳显然不够敦实。
胭脂来找过他,然后胭脂被带走了。
言奚笙听江管家说的时候便猜到今晚会是个不眠之夜。
果然,院子外面传出声音。
是江管家。
“巫芸姑娘,你这是……从主卧过来?”
“嘘-”
院门外,巫芸双指抵在唇边,狠狠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江管家老了,眼神儿不好,“什么?”
下一秒,院门开启,言奚笙如一座高山站在二人面前,看向巫芸,又看向江管家,“她告诉你,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