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奉天殿,凤余儿并没有着急回长乐宫去取糕点,而是到了之前她经常与长姐碰面的那座临湖凉亭。
三日前,顾紫嫣主动将她唤到云光殿,与她说了许多该说的跟不该说的话,讲了许多当讲跟不当讲的道理。
太子之所以还是太子,那是有太子党的扶持,太子党若是换个名字,也可以归结为颖川一派,这是其一。
其二,如今这宫里侧妃有三,凤雪瑶被打入冷宫,独孤柔诞下的孩子虽然得到皇上认可,可宫里谁都明白,那孩子来路不明,注定会被抛弃,最后一个便是她凤余儿,虽说她出身低贱,但出身这个东西谁又能说得准呢,只要凤余儿乖巧听话,将来自会有一个高贵的身份,支撑得起大齐皇后的名声。
这一番话顾紫嫣说的直白,凤余儿听的明白。
在顾紫嫣方面,她想让凤余儿站在颖川的角度去劝北冥渊,必然要告知凤余儿一些本不该让其知道的秘事,自然也要许些好处。
然而这一切在凤余儿眼里,则是一个信号。
不管她愿不愿意入局,在顾紫嫣找到她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成了顾紫嫣手中的一枚棋子。
她都不可避免的,要面对除了复仇以外,更为复杂更难脱身的棋局。
这是一盘她无想象跟预知的棋局,局里的人物每一个拎出来都有着她不可比拟尊贵身份。
她知道,长姐在这局里。
她知道一旦入局,她的身份与长姐必然对立。
凤余儿无声坐在凉亭里,面向碧湖,湖面光洁如镜,冰层太厚,里面的锦鲤模模糊糊,看的并不清楚。
就像这棋局,胜负谁也预料不到。
但是作为凤天歌的庶妹,凤余儿打从心里想让自己的长姐赢。
入局,她没有选择。
但态度,却只看她的选择……
戊城,将军府。
三局两胜的赌局,解风情出师不利,费尽心机摆下的天罡阵被凤天歌大破。
而今代表胜负的黑白旗已然在将军府,依解风情之意,三日后他会下山抢旗。
抢着了,寒山寨赢。
书房里,凤君离与凤天歌商议,他们会于第三日子时将黑白旗悬于将军府中立的旗杆上。
与解风情一般,凤天歌会用两天的时间在将军府里摆下四杀阵,黑白旗所在的位置便是四杀阵的阵眼,守阵之人依旧是八个人。
易剑生显然不能用,取而代之的,是屈平。
凤天歌不敢保证自己设下的四杀阵一定能挡得住解风情,只能说全力以赴。
毕竟能摆下天罡大阵的人,对阵法的了解绝对不在她之下。
当然,凤天歌为了胜也是费尽心思,此番四杀阵的亮点并不在守阵的八个人身上,而是苏狐麾下那三小只。
嗯,鉴于小池在天罡阵的表现,凤天歌将小池小花跟小狼,安排到了阵眼的位置。
“兄长以为天歌这样的安排,可还有疏漏之处?”书房里,凤天歌将四杀阵的阵形图朝凤君离方向推了推,谨慎开口。
凤君离摇头,“论阵法,为兄不如你。”
“兄长言重,天歌也只是在皇祖母那里学了些皮毛。”凤天歌谦谨应声。
“其实,天歌你有没有察觉,即便是最初,解风情似乎也并不是真的想与大齐朝廷拼个鱼死网破,明明对战,可为兄并没有在那个人身上感受到强烈的敌意。”
凤天歌沉默片刻,“兄长可知现如今大齐朝廷里争斗不休的两派?”
“保皇派跟太子党,亦或景帝跟颖川王。”凤君离虽在天高地远之处,却一直清楚朝中风向。
面对凤君离,凤天歌亦绝对信任,“解风情是御城的人,亦是御王孙的生死之交,正值御叶入皇城述职之际,寒山寨对战戊城,却不损我戊城兵将,这件事怎么看都透着诡异。”
凤君离微微颌首,并未插言。
“昨日皇城来信,御叶之前在逍遥王府身中剧毒,性命垂危,幸得邪医裴卿相救,现在已经转危为安……”
凤天歌昨晚得到消息之后,整整一个晚上都在考虑这件事,“御叶在逍遥王府中毒,又在逍遥王府被解了毒,这说明下毒之人并非保皇派,天歌虽然猜不到颖川为何会对御叶下手,但至少可以证明一件事,御城与颖川王接触的,并不是御叶,而御叶对颖川的态度应该也不是很好,那么与他有生死之交的解风情,自然有足够的理由不伤你跟父亲。”
“可寒山寨为何与戊城开战?”凤君离些许不解。
凤天歌抬眸,眼中光芒璀璨如星,“很有可能,是御王跟御王孙的意见,不一致。”
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凤天歌的猜测,而她真心希望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外姓五王,万不能尽归颖川。
这也是她为何在电蟠阵里于易剑生手中救下李同的原因,冤家宜解不宜结……
此时镇南侯凤清的房间里,屈平双手握住轮椅,缓慢转向桌边。
“你怎么没看?”
翡翠玉桌旁边,屈平刚刚搁在桌上的密件,原封未动,容祁则跟雕像一样,坐的比那封密件还稳。
见屈平过来,容祁没开口,指了指床榻上依旧昏迷的凤清。
屈平心领神会,“放心,有我在镇南侯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他听不到你说什么。”
容祁舒了口气,又觉不对,“这都多长时间了,你不行就早说话,这年头医术好的一抓一大把,岳父本世子可就这一个!”
屈平将轮椅停在桌边,抬头看向容祁,“我不行。”
容祁二话没说,当下起身。
“我行行行行行!”屈平服了。
容祁闻声,之方坐回来,“你真行?”
“我这不是正在想办法,让镇南侯忘掉自己是怎么被苏狐救下来的么,要不他早醒了。”屈平如实开口。
容祁,“……随你。”
“给我一瓶毒药。”容祁直接道明来意。
屈平别的没有,这玩意从来不缺。
听到容祁开口,屈平即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身体前倾凑过去,“看在咱俩这么熟的份儿上,给你打八折,一百两。”
“打八折还一百两?”容祁瞪眼。
“你要不要?不要我可收起来了。”
就在屈平欲回手时,眼前忽的一闪,手中瓷瓶转眼变成欠条,“说起来,你想毒谁?”
屈平不嫌弃,有欠条总比没有欠条强。
“解风情。”
屈平闻声,猛然抬头,“我劝你还是先看看温慈给你传过来的密件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