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尚书纵横朝堂这么多年，也是老狐狸了，知道顾靖琛是想借着寿宴来打破不和的传言，立刻升起一个笑。
“多谢王爷记挂着老夫。这夜明珠光晕温润，一看就价值不菲。送出此等大礼，如何敢当呢。”
顾靖琛笑了笑：“尚书大人身为言官之首，国之栋梁，区区这点贺礼，不足挂齿。”
套间，下人通报，说康王到了。
苏染染一听这个称呼，耳朵立刻就竖起来了。
康王？
那不就是顾靖沅嘛！
果然，话音刚落，就见男主角自廊外走了进来。
他今日穿了一袭黑色长衫，衣襟处绣了几缕简单的龙爪暗纹，十分低调，亦无损他的尊贵风雅。
程尚书见女婿到了，态度截然不同，走下高台迎接。
“康王爷到了，老夫真是有失远迎。”
顾靖沅连忙扶住他，一副谦卑温和的姿态。
“程尚书今日是寿星，自然是您最大。我原本该早点来，只是下个月太后娘娘就要从云台山回来了，皇兄拉着我商议接风事宜，这才晚了，是我失礼。”
“哪里哪里，”程尚书摆摆手，“康王爷是为皇上分忧，更何况，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要开席呢。”
“是啊是啊，”程夫人也在一旁附和，“王爷的座位在小女边上，还请入席。”
说着，她看了眼主宾位的方向。
程月娥看到顾靖沅来了，但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仍旧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见众人看向她，才起身福了一福。
程夫人不由得在心里叹气。
这孩子，众目睽睽之下，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就算是做戏，也该对王爷的态度热络一些。
眼瞅着要订婚的小两口，还这么生分怎么行。
更别说，她今日还亲自去程府门口接顾靖琛，只怕是许多人都看见了，这会儿面对顾靖沅，却连这几步路都不肯走。
“月娥，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领王爷入席。”程夫人朝女儿使了个眼色，同时打圆场，“月娥年纪小，脸皮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小姑娘害羞呢。”
顾靖沅浑不在意地应了声：“无妨的。”
说完，他径直走到未婚妻身边坐下。
苏染染看看两人，再看看顾靖琛，忍不住摇头。
这顾靖沅还真能忍，程月娥明摆着不喜欢他，还能做出一副情深的样子。
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的。
正神游天外，丫鬟们举着食盘，从两侧鱼贯而入，将菜肴摆放到宾们的面前。
苏染染待白瓷碗的盖子掀开，忍不住挑了挑眉。
“这是什么汤？好漂亮啊。”
这道汤着实特别，汤汁没有一点颜色，清澈透明，没有胶质感，清澈到让人怀疑这就是水。
而在汤的中央，有一朵荷花静静盛开。不知道厨师是怎么做到的，这荷花就像是漂在水面一般。
程尚书不愧是文人，连寿宴上的菜，也是文里文气。
听到苏染染发问，程夫人放下筷子，解释道：“这道汤叫清水出芙蓉，是厨娘们清晨新鲜采摘了莲花，和老母鸡汤一起，文火煨制而成。”
苏染染对做菜有那么点研究，听完制作过程，拿起汤勺浅尝了一口。
“确实不错。”她认可地点了点头，扭头对顾靖琛道，“你也尝尝。”
这汤作为前菜，想来还是偏清淡，不会喧宾夺主。加上卖相极好，苏染染一开始以为，味道会平平无奇。
可没想到，入口后，鸡汤的味道鲜香浓郁，夹杂着荷花的淡淡清香，非但不觉得奇怪，反而融合得很好。
她不免好奇：“既然是鸡汤，汤汁怎么会这样清澈？”
程夫人也很大方，没有藏着掖着。
“鸡汤炖煮的时候，时时撇去浮沫，这样汤的颜色才不会被浸染。等炖煮完，再一遍遍过滤，不浮躁，不贪懒，方可大功告成。”
待喝完汤，又端上来一个用荷叶包得严严实实的菜，苏染染闻到了鸡的香味，立刻就猜到这是叫花鸡。
“这个我在村里的时候，逢年过节大家都爱吃这个，没想到你们城里人也爱吃，倒是巧了。”
她小声嘀咕，用筷子将外层的荷叶揭开。
没有了荷叶的包裹，露出一个圆鼓隆冬的泥球。丫鬟适时端上来一把精致小巧的锤子，方便砸开泥壳。
苏染染顺势扒开，鸡身上还包裹了两大片荷瓣，虽然已经失去了鲜活时的红润，但却将精华融入鸡身。
她夹了一大块，送入口中。
这鸡肉完完全全吸收了荷叶的清香，不仅如此，还有荷花的清香，味道和方才的鸡汤有些微相似。
这鸡应该是堪堪满月的童子鸡，个头不大，肉质非常嫩，即便是鸡胸/脯肉，也一点不柴，汁水充盈。
之后，丫鬟又陆陆续续端上来几道菜，等宾们吃得差不多了，最后上甜品。
新会陈皮和红豆沙在一起熬煮，软软糯糯，豆香四溢。再加上清甜的莲子，和白乎乎圆滚滚的小丸子，令人食指大动。
不得不说，这一次的筵席，确实别出心裁。
每道菜几乎都与季节遥相呼应，用的也全都是当季的食材，足以见得举办者的用心。
程夫人见众人都十分满意，适时推出自己的女儿。
“其实今天寿宴上的菜，都是月娥精心挑选的。她为了父亲的生辰，好几个晚上不曾睡好觉，和管家对这个，对那个，唯恐出一点纰漏。我这个做娘的看在眼里，真真是欣慰，也真真是不落忍。”
这话一出，在场会来事的贵女和贵夫人赶忙接话。
“没想到程小姐不仅学问好，在管家上，也有自己的一套。这次的寿宴举办得井井有条，真有本事。”
“是啊。看程小姐娇娇弱弱，像是极好说话的样子，没想到是我不识人了。来日嫁出去，到了夫家，打理后宅，想必也是一把好手。”
“怪道今日的菜都这样风雅，原来都是程小姐选的，那就说得通了。程小姐不愧是京城第一才女，连菜都可以做那么多文章。”
“谁说不是呢。清水出芙蓉，多好的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