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少钦还没反应过来，整张右脸就像被人生揭下来了一般，痛彻心扉。
哪怕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身子，想要停下来，却还是直直将半座城都夷为平地后，才堪堪止住了后退。
本来还因为厉少钦的拥趸太多，而渐渐吃力的武不改，刚打算自我牺牲，陡然眼前一个庞然大物飞撞而来。
不等他们动作，巨物就扫清了眼前所有敌人，撞碎了一行房屋，激起一堆烟尘，呛得人睁不开眼睛。
“护好要害，全都后退！”
听到武不改的呼喊，倒在地上的厉少钦有一瞬间的无语。
说得好像谁有时间搭理你们一样。
他正要从地上爬起来，脖子一瞬间就被人死死掐住。
啪！
他的头重新被重重按在上，脑袋一阵晕眩。
等他回过神来，竟然发现了一个惊人的情况：他的魔气正在如开闸的洪水一般外泄！
那只掐在他脖子上的手，死死地捏着他的气舍穴，魔气就从这里，源源不断地涌了出去，被那个人所吸收。
厉少钦惊恐万分。
要知道，天下魔气都出于魔尊，他是魔尊的化身，所有的魔气都要听他号令。
就算强如江星烟，可以灵气和魔气双重修炼，在他面前，连自己魔气什么时候被吸走的，都不知道。
怎么可能有人强得过他，竟然反从他的体内将魔气吸了出去？
他努力睁开了自己的眼睛，想要看清男人的面目，只一眼就让他吓得魂飞魄散，肝胆俱裂。
眼前这人早已经看不清楚容貌，而是被一团浓重的黑气裹挟着，只能看见一双红得发亮的眼睛，其中射出的精光十分骇人。
似乎要将他碎尸万段，吞吃入腹。
随着体内魔气越来越少，厉少钦渐渐恢复了常人大小，掐着他那人也跟着变小了身形。
在此期间，厉少钦做了无数种尝试。
每一次挣扎，除了魔气倾泻得更加快，没有别的效果。
自从入魔以后，他第一次感受到了绝望。
快要走到生命尽头的时候，他忽然想起，魔尊最后给他留的、不到紧急时刻不能用的咒语。
如果现在都不算紧急时刻的话，他真想不出还有什么时刻，能用到这个咒语。
他拼着最后一口气，嘴唇微动，念动咒语，唤醒了正在突破最后大关的魔尊。
魔尊本来被这么早叫醒，就憋着一肚子气。
当他将神识探进厉少钦的身体中时，突然一阵窒息的感觉瞬间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赶忙切断了和厉少钦的通感，这才重新呼吸上空气，得到了一丝的喘息。
魔尊见多识广，自然知道情况紧急，眼下不是问话的时候。
他赶忙念动咒语，将厉少钦从神秘人手中救了下来。
若非如此，他要损伤几乎十分之一的元气，才能消耗掉分给厉少钦的神识。
“嘶！”
马上就要被掐死的厉少钦突然感觉一阵轻松，大量的空气涌进他的肺中。
他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不知道自己是死了还是活了。
“蠢货！
废物！
不是叫你坚守不出吗？
怎么又落到如今的地步！
刚才那人是谁？
怎么能吸走老夫的魔气？！”
其实魔尊心里对那人的身份，隐隐有了答案。
这人恐怕就是那个从北芦洲吸满魔气出来，隔空反噬死伪天道灵智，他的巨大隐患。
回想起刚才差点被掐死的感觉，魔尊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颤。
那人的实力当真如此可怖吗？
他还从来没有这么忌惮过一个未曾谋面之人。
他现在最怕的就是，自己引以为傲的魔尊也放弃了他，他实在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明明只差一步，他就能登上王座了。
他实在不甘心！
他不知道的是，魔尊就算想放弃，也放弃不了。
这个代价，魔尊不能承受。
不过这个气魔尊还是要出的。
他一直痛骂了厉少钦一炷香的时间。
等情绪平静了，才重新又分给他一点魔气，让他找一个地方东山再起。
“老夫如今也不奢求你什么了，就赶在老夫出关前，将南瞻洲的一半，掌握在你的手中，老夫就有一战之力！”
厉少钦哪还有不答应的，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满口保证着。
“请魔尊大人放心，小的这次一定谨慎小心，绝不会再辜负大人的信任！”
“哼！你最好是！”
随着魔气注入身体，厉少钦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魔尊大人，既然大洛已失，小的请命去吴楚之地。”
*
急匆匆赶去江星烟，眼睁睁看着厉少钦化作一阵黑烟，消散不见。
她就知道，魔尊的人，没那么容易死去。
她轻叹一口气，不知道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眼前这人却因着这一声叹息，浑身颤抖起来。
他眼中的赤红早已褪去，也恢复了常人的身形，但依旧不敢转过身来。
他知道自己此时僧袍破烂，风霜满脸，和从前的意气风发，芝兰玉树，全然不搭边。
他怕如今的面目，替换了阿烟心中的从前。
可又不舍得就此离去。
这是他徒手划船，跨越两个大洲，才找到的阿烟啊。
“霍辞，北芦洲的魔气是你吸取的？”
霍辞万万没想到，江星烟竟然主动跟他说话。
“……是。”
他艰涩地吐出一个字。
或许是因为许久没和人说话的缘故，但更多的是因为喉头哽咽。
江星烟又叹了口气。
这次是因为霍辞。
“你，不必如此的。
我已经原谅你了。”
听到这句话的霍辞，心更痛了。
他明知不可能，但还是问出了那句：
“阿烟，我还有机会么？
哪怕留在你身边，当个侍卫，当个仆人……”
江星烟淡淡道：“你知道答案的，霍辞。”
霍辞垂下头来，只是落泪。
他明明知道结果的，却还要不远万里追寻而来，亲口听她说。
“霍辞，我不会否认，你是一个不世出的天才，不该磋磨于情爱。
你的能力，能使天下黎民，过上更好的生活。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或许，你应该明白。”
话音刚落，霍辞头顶一道金光直冲云霄。
一旁的无我大师欣慰点头：“他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