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霍辞脸上的神色已经恢复了过来,双目没有了骇人的红光,可是周身的黑雾却并没有减少。
他伸出手来,将捆绑在他身上的绳子用力揪断。
那绳子是用住持方丈亲手写的经文做的,对魔气和魔物的克制是碾压式的。
霍辞强行破开,双手被勒出了好几道深深的血痕。
伤口处涌出黑紫色的血液。
滴在地上,腐蚀出丝丝白烟。
他一步一顿,往木屋走去。
方丈住持感应到霍辞破阵而出,匆匆赶来,一眼就看到他一手掐着霍老夫人的脖子,目光炯炯地看进她赤红的双眼。
“不执!”
方丈大士一声怒喝:“出家人万不可杀生,你都忘了吗!
更何况,她再怎么罪孽深重,也是你的生身母亲。
儿子怎能弑母?
此步踏错,你将永堕阿修罗道,成为深渊恶鬼,只等着天雷将你劈散!”
霍辞惨然:“生身母亲?
呵,我倒宁愿她从未生过我!”
他猛地仰天长啸,掐住霍老夫人的手一用力,众人就听见一阵鬼哭狼嚎之声,尖啸着在耳边炸裂开来。
再抬头,就见霍辞手中提着一个扭曲的黑影,左支右绌,想要逃离霍辞的掌控。
有一些胆大的小沙弥,目睹了整个过程。
霍辞一用力,一团黑雾就从霍老夫人的口中四散了出来,被他一把揪住。
霍老夫人脑袋一歪,惨白着脸色,晕了过去。
他二话不说,就将黑影拍进自己的心头。
一刹那,他的躯体更加虚无,几乎成了一团黑影。
这一操作,叫方丈大士都看得呆愣在原地。
“不执,你要做什么!”
霍辞苦笑。
“方丈放心,不执绝不敢伤害天下黎民百姓。
不执只想知道,为难阿烟的,究竟是谁。”
“阿弥陀佛。
是从万古就已经存在的魔尊。”
住持方丈的语气里满是忌惮。
霍辞缓缓点头。
“好,多谢方丈。
之后之事,不执已有计较,这便离寺,还请方丈勿要记挂。”
霍辞双手合十,向住持方丈深深问询。
“多谢方丈收留照顾,不执感念于心,必将日日为方丈诵经祈福。”
霍辞从容走去霍老夫人身旁,将她用经文搓成的绳索,捆在他背上。
绳子才碰到他的脊背前胸,就将他烫得丝丝冒烟。
可他全然不惧,忍着剧痛,将他的母亲背了起来,转身一提气,就飞上了麓云寺的屋顶。
达摩堂长老急道:“方丈为何不拦着他?
他已然入魔,这般逃去山下,岂不是生灵涂炭,再难挽回?”
住持方丈却摇摇头:“不然。
他虽然大半身躯已然魔化,可眼神清明,其中隐隐有金漆流动。
这可是极有佛像的体现。
看来,不执的慧根已然被激发,成佛指日可待。”
众僧人面面相觑。
就那样一个动不动就发疯执念之人,如今又几近成为魔物,竟然还能成佛?
他们怎么就那般不信呢?
住持方丈与心解释,只不过双手合十说了句:
“阿弥陀佛,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
霍辞从麓云寺出来,几下兔起鹘落,来到山下大夏都城门口。
一个小摊贩刚刚倚靠着城墙,想要小憩一会儿,就被突然出现的霍辞,吓得一个激灵。
小摊贩想也不想,破口大骂:
“你他娘的,是不是没长眼啊!
小爷我在这儿歇得好好的,你是个什么东西?
也不打声招呼,瞧把小爷的瞌睡虫都给吓唬跑了。
你今天不给我赔钱,就别想走!”
霍辞定定地看着他,那人越发来劲,索性大喊起来。
“来来来,大家伙儿都过来评评理!
这人差点没把我吓死,我不过说了他几句,他竟然还瞪我。
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
众人围了过来,纷纷对霍辞指指点点。
“瞧见没,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还是个和尚呢,怎么就这般不知检点?”
“吓了别人,一句道歉的话儿都没有是吧?”
“依我看啊,这些和尚没一个好东西!”
霍辞轻轻点头:
“原来,入魔就是这般。”
说话间,他双手往前一伸,顺势就抓住了周围所有人的脖颈一般,每个人都怔愣在原地,大张着嘴,满脸痛苦神色,发不出任何声音。
“邪魔外道,有本事都冲不执一人来啊!”
那些黑雾还真听话,纷纷从那些人的咽喉里飘了出来,冲着霍辞疾驰而去。
霍辞不躲不闪,任由黑雾钻进他体内。
背上的霍老夫人痛苦哀嚎:
“霍辞!
你还是老身儿子的话,就杀了老身啊!”
魔气骤然侵蚀五脏六腑,是极其痛苦之事。
更别说霍老夫人要忍受这番几倍的折磨。
霍辞头上渗出冷汗,他又何尝不是忍受着万箭穿心之痛?
可是,他不能倒下。
那个要为难阿烟的魔尊,还没有付出代价。
霍辞像吞噬霍老夫人身上的魔气那般,吞噬了这些小老百姓的魔气。
等他眸光重新恢复清明,周围人都已经将他和霍老夫人扶去了一边。
更有贴心的,还端来了一碗茶水。
“小师父,你没事儿吧?
瞧这事儿闹的。”
一开始的小摊贩憨笑着挠了挠头。
“本来没什么事儿的,你说我怎么就发那么大火呢?
也是,这两天不知怎么的,我的火气就大。
冲撞了小师父,你可别往心里去啊。
等改天,我定向寺里好好布施布施。”
其他人也纷纷笑着跟霍辞致歉。
都表示最近还真是上火,容易跟人起冲突。
霍辞微微颔首:“诸位施主,从今往后,就会没事了。”
说完,他宛如刚来那般,突然消失在原地。
徒留四周不断的惊叹声。
“哎哟,莫不是活佛来度化我们来了?”
“说不定还真是!我得赶紧去一趟寺庙道观里拜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