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艘大船上的所有人站在甲板上,看着码头越来越远,心中对于出海的好奇和向往,渐渐褪去。
剩下的,更多是迷茫和担心,以及对未知的恐惧。
江星烟亦不能免俗,她下意识地紧握住云淳风的手。
虽说她从小跟着外祖父,经历了不少从商之事,但出这么远的海,却是没有。
况且,她不仅仅是自己一个人,而是这么多人的主心骨,她还要将他们好好地带回来呢。
“大小姐,万事都要有第一个去做的人。
一路披荆斩棘,冲破未知,才能为后来者提供炬火。
大小姐绝对有能力成为这样的人,云哥儿会一直在。”
江星烟倚在云淳风怀中,看着无垠的大海,掌心的温度顺着经脉,静静地传进她心中。
船员们在最初的呆愣过后,都开始渐渐地忙碌起来。
辛追指挥神武军,按照资深渔民的吩咐,掌舵、扬帆,控制好航行。
侥三娘率领娘子军,上下巡逻,看看有没有人出现不适的情况。
众人的心都沉在一起,为开辟新的世界而各自努力。
“烟——烟——”
一道轻轻的声音从船舱中传来。
江星烟失笑:“瞧瞧,有人已经憋不住了。”
云淳风无奈。
带着这么一个粘着大小姐的人,他可有的头疼了。
不过,好在独孤不夜会在关键时刻出手,强行带她去另一条船。
江星烟一转身,一个披着斗篷的身影,鬼鬼祟祟地跑了出来。
“烟烟,我现在能脱了斗篷么?
这样好憋屈啊,我都看不到外面了。”
江星烟按住她想要掀开斗篷的手,故作严肃道:“万万不可。
现在还没彻底离开北芦洲,要是被人发现了,估计要用小船送你回去了。”
“咦!我才不要!”
她赶紧抓紧斗篷,把自己包裹起来,惹得江星烟哈哈大笑。
“烟烟,你别笑了,小心被人发现。”
江星烟拍了一下她的头:“十安,你真可爱。”
路过的辛追突然探头过来:“什么?!这是时安公主么?”
他的声音很大,一时间引来许多人驻足停留。
“不是在国丧么?时安公主怎么跟着出海了?”
“出就出呗,反正时安公主也是过继给太上皇的。”
“哎,听起来你知道些什么啊,快跟我们好好讲讲。”
“是啊是啊,我们是大夏过来的,还不是很懂呢。”
“咳咳,既然你们诚心诚意的恳求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们。
事情还要从去年三月开始说起。
话说,京城里的大将军府突然发生了一件惊天大事!
府里出了一个恶仆,竟然要把冰雪聪明、伶俐可爱的小丫,溺毙在水中——”
“啊!谁啊,这么大胆!”
“且听我细细道来……”
船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混进来一个说书人,一句话就勾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
就连知道全部事情原委的辛追,都被吸引了过去。
江星烟无奈地捏了捏萧十安的脸:“瞧瞧,都怪你,让我也跟着被编排了。”
萧十安鼓着腮帮子,哼哼唧唧:“对不起嘛,一会儿不还是要编排到我么?”
江星烟再也忍不住,和萧十安笑作一团。
“看来,大家都已经慢慢接受了,是哪国人不那么重要的事实啊。”
“毕竟,我们都生活在北芦洲上,既然生活富足,其他又有什么重要呢?”
江星烟耳朵动了动,听到那位说书人已经讲到了刀劈恶奴金珠的重要关节。
她当时一心都在小丫身上,不知道她下意识的行为,竟然这么解气。
就连咋咋呼呼的萧十安也被吸引了过去。
“烟烟,你好果断啊!”
江星烟一挽她的手臂:“走,我们也去听听。
这说书人讲得还真不错呢!”
云淳风跟在她身后,嘴角的弧度带着点强压的泪水。
他的大小姐终于从过去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再听到从前的事,也只当是听别人的故事,不会再沉溺其中。
还有,谁找的这个说书人啊?
怪有两把刷子的,知道的这么详细。
码头上还在伫立的萧枕淮心中五味杂陈。
星烟,不知我如此决定是否冒昧,但那些过往再听一遍,就知你有多好。
星烟,保重,一定要安全归来。
*
江星烟船上正在欢乐之时,另一艘船上也是热闹非凡。
只因福娃一般的小丫在船上新奇地跑来跑去,慌得她附近的人生怕她磕一下碰一下。
最后索性派出一队人,将小丫围成一个圈,严密保护起来。
暗中护卫的影卫们撇了撇嘴:你们这就多余了嗷。
有我们兄弟在,还能让小丫受伤了不成?
最惨的是上官寒山。
他以为自己内功高强,从小又颠沛流离,什么场面没见过,一定不会晕船。
没想到,上船后,他只觉天旋地转,站都站不稳。
强撑着陪江非晚看了一会儿海景后,突然胃中一阵翻江倒海,成为第一个吐在海里的人。
一直以来要强且高冷的形象,就此毁于一旦。
在影卫和神武军的帮助下,上官寒山被抬回了船舱。
随行的大夫给他开了不少汤药,让他先躺上三天再看看适应的情况。
他臊眉耷眼地把头埋进被子里,不敢看在床边照顾他的江非晚。
“阿山,你好些了吗?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江非晚焦急的声音,让上官寒山更加惭愧。
“晚晚,都怪我太过托大,还要让你来照顾。
我、我真是没用啊。”
江非晚握住他的手:“阿山,别这样说。
烟烟说了,晕不晕船是天生的。
那些士兵们训练了许久,还是有些无法克服,不能跟着来。
不是你的错,你只需要好好休息就好。
女婿也说了,我如今不能太过劳累,要等到了东胜洲,重新注灵,才能活动自如。
不然,就会被困在这座玉雕里,陷入沉睡。
你如今不能动也好,正好陪我歇着。”
说完,江非晚轻轻躺在上官寒山身边。
温凉的玉臂环抱着他,十足十的温柔小意。
上官寒山的胃是平静下来了,可是心头却沸腾滚烫,连带着眼窝也热泪盈眶。
他的晚晚啊,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最好的。
他何其有幸,在人生中最潦倒落魄之时,遇见了这世间最好的女子。
“晚晚,这辈子有你,我真是值了。
下辈子,我们还要在一起,必须让女婿给我们安排好。
不然,就让烟烟一脚踹了他,呜呜呜。”
说到最后,竟然带了哭腔。
看他泪流满面的样子,江非晚又心疼又好笑。
“好,一言为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