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重华看着好像赢了,实际一败涂地。
第一局赖在连弩威力太大,第二局是他自己作死,霍辞为了救他才用了轻功。
第三局就更不用说了。
他铆足了劲,巴巴地打了人家多半炷香的时间,没想到最后一盏茶的时间,霍辞就给扳平了。
这还有脸说是平局吗?
真是晦气!
还得加练!
箫重华被激起了斗志,一抹头上的薄汗,招呼几个营的校尉们:
“比试结束,别愣着了,接着练!”
校尉们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奇和好笑。
“哎,来了!”
“三殿下还真是用功啊!”
“该换我训——啊呸,换我和三殿下练练了吧?”
看着渐渐融入霍家军的箫重华,江星烟倒觉得没什么不好。
霍家军迟早是要交出去的,给一个熟人,总比把将士们交给一个不知根知底的人好一些。
可是,她心中嘱意的人,还是萧枕淮。
只可惜他的身子么——
江星烟感觉到一道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
下意识抬头一看,竟和高处的萧枕淮是四目相对。
萧枕淮脸上的失落还没来得及收起,硬挤出一个温和的笑,显得很可怜。
江星烟赶忙收起自己的思绪。
云哥儿不是说他可以治好萧枕淮的吗?
到时候看他和箫重华的表现好了。
江星烟接过士兵递过来的帕子,正在擦脸上的汗。
守营的士兵前来通禀:“报!将军,大理寺少卿崔大人求见。”
江星烟一惊:“什么?崔大人竟亲自来了?
快请!”
“喏!”
“哦对了,叫上新来的姜副将,让他旁听。”
“是!”
*
江星烟换了身藏青如意杂宝纹云锦圆领袍,一头青丝用一根祥云白玉簪绾了,急匆匆赶来中军帐中。
霍辞早候在一旁,心中奇怪与他并无交集的崔禹怎的赶来了军营。
“劳烦崔大人久候,霍某方才训练完毕,一身臭汗,还望崔大人海涵。”
崔禹赶忙站起身回礼:“哪里哪里,是下官叨扰霍将军了。
本想差从人送来,却不想家母却说,将军敏而好学、不耻下问,我怎可不珍之重之,非得亲自送来才可。”
江星烟心中暗叹:瞅着这位崔大人,已过而已,家法竟如此之严,可知传言不虚。
“崔大人可真是至纯至孝之人啊!”
江星烟说到这里,霍辞再不明白今日是来干什么,就白当镇北大将军了。
他缓缓低下头去,恨不得找个石头缝钻进去。
想当初,他还对崔禹坚守的孝道不以为意,没想到,人家才是真的孝顺。
崔禹从袖中拿出一封书信,用上好的宣纸写就,外面还套着一封牛皮的壳子。
江星烟不禁咋舌。
这还真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霍将军,这是今早与将军相谈时,粗略的几句话。
下官呈给家母看时,家母又在后面加了几句。
还请将军过目。”
江星烟绷着脸,神色郑重地接了过来,轻轻打开。
只见上面用规整的颜体,洋洋洒洒写了十几页。
最后写了句:汝之母是母,汝之妻亦是母。
只孝汝之母,不孝他人之母,谬矣!
江星烟一拍大腿:“好!实在是太好了!
我定要全营将士日日诵读。
令慈真是女中豪杰,天下女子的典范,配当诰命!”
崔禹并不因为这句话而喜形于色,而是恭敬地给霍辞行了一个礼。
“愚之短见,家母之经验所谈,若能对霍将军有所裨益,是下官几世修来的福气。
家母性不喜喧闹,诰命什么的,实在不敢当。
若无他事,下官这就告辞了。”
看着崔禹离开的背影,江星烟更加感叹。
这样纯粹的人,真的不多了。
“小米,召集全营士兵,诵读这封书信。
每日晨昏定省,人人诵读!”
小米站在点将台上,清了清嗓子,展开书信,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着。
遇见看不懂的,还要让霍辞给他解释一番。
就这样,全营将士都学习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孝顺。
江星烟是真怕上行下效,霍辞把一群半大小子都给带坏了。
老张头咂摸着其中的滋味,不住点头。
“咱们将军还是成长嘞不少哈。”
小米哑着嗓子白了他一眼:“马后炮。”
霍辞没敢再在江星烟面前晃悠,自己偷偷找了个角落,把方才那封信笺默写了出来。
一边写,一边掉眼泪。
他也不想哭的,可是从前轻信母亲所有言论,对阿烟强加指责的画面,又清晰起来。
当时的他,是那般面目可憎,怎配得上阿烟的爱慕与心悦?
子女不和,父母失德。
他和阿烟在江南时如胶似漆,怎的回来京城,就生了嫌隙。
这些事情,他从前不愿去想,如今再想,竟早已经来不及了。
阿烟,你可不可以,再等等我。
*
江星烟忙忙碌碌一整天,等想起回府,都已经月上柳梢头。
她抻了抻身子,真想在军营里歇了。
可是,还要在萧傲面前演戏,不得不连夜回府,上演一出母子情深的戏码。
真累啊!
可想到若非如此,萧傲定会扣下小丫,她一个激灵,不敢再犯懒。
喊着云淳风,抱起熟睡的小丫,往军营外走去。
刚出营帐,只见霍辞低着头站在门口,一脸惭愧和忏悔。
“阿烟,我、我能跟你们一同回去么?”
江星烟好笑地看着他:“那是你家,你想回就回,问我干嘛?”
霍辞心尖密密麻麻地刺痛起来。
那本来是他们两个人的家的。
他不敢再说什么,亦步亦趋地跟在江星烟和云淳风后面,听着他们有说有笑,总有话题。
说不嫉妒,那是假的。
可是,他又有什么立场去嫉妒呢?
是他先不要阿烟的。
毕竟,一开始和阿烟并肩而行的是他,云淳风才是跟在后面的那个。
他暗自感伤了一路,等来到军营门口,忽听得有人小声哭泣。
江星烟瞬间噤声,喊了句:“王启?”
哭声戛然而止,赶忙答应着:“哎、哎,将军,我在这儿,快上车回府吧。”
“王启,你为何哭?”
“小的、小的没事。”
“如实招来!”
王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求将军救救我哥哥吧,他已经被霍老夫人罚跪一整天了。
前几日他刚从马车上摔下去,断了腿,再跪下去,人就废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