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星烟无奈地看着云淳风脸上促狭的笑容,听他哄小丫玩。
“你爹爹要有新媳妇啦。”
小丫摇头晃脑,毫不在意:“新媳妇,新媳妇!”
江星烟忍不住笑出声。
霍辞要是看到这一幕,又要被气哭了。
“将军,让尘阁到了。”
江星烟独身一人下了马车,绕梁的琴音传进耳中,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让人心旷神怡。
早已等候在门口的小厮赶忙迎了上来:“霍将军,这边请。”
江星烟跟着小厮,一路来到三楼雅间。
不得不说,箫重华选的地方,就是比箫明绪高贵雅致。
三层竹楼中间直通天井,确保了大堂正中的琴音能传到阁中每个角落。
来往的小厮,各个身穿月魄色襕衫,头戴四方巾,宛若一个个书生学子。
往来随口就能对上几句诗词歌赋,文雅得紧。
箫重华订的这间,名为西厢记。
其中心思,昭然若揭。
看来,他今日扮演的,是红娘的角色了?
江星烟本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心思,大踏步地走了进去。
一眼只见箫重华与一头戴帷帽的女子并排而坐,两人细细说着什么。
见霍辞进来,箫重华浅笑招呼:“霍将军请坐。”
他的笑容第一次这般纯良,倒让江星烟心中没底。
“军务繁忙,霍将军能于百忙之中赴约,可见对孤重视非常啊。”
江星烟牛饮一杯茶,看得一旁伺候的小厮一阵牙酸。
不是说霍将军有君子风范么,怎的连茶都不会品?
“好说。
不知大殿下今日唤臣来此,可有要事?”
箫重华使了个眼色,小厮恭敬退了出去。
“霍将军是个爽快人,孤也就不绕弯子了。
孤的表妹,对霍将军仰慕已久,今日她才从应天府回京,就吵嚷着要见将军一面。”
“哎呀,表哥!”
帷幕女子羞怯地一跺脚,扭身背对着二人。
江星烟嘴角抽了抽。
表妹?又是表妹?
霍辞这辈子,是捅了表妹窝吗?
难怪云哥儿的神色那般耐人寻味,合着在这儿等她呢!
看来霍辞这辈子,非娶表妹不可了。
她蹙起眉头,故作为难:“这……
男女授受不亲。
三殿下的表妹还未出阁,如何能够私下相见外男?
此事于礼不合,也于闺阁千金的名声有碍。
霍某先行告退。”
江星烟说罢,起身要走。
“慢着!
霍将军难道要如此铁石心肠,不顾十安一片心意?”
听到这个名字,江星烟便猜到了这位表妹的身份。
皇后的父亲位极人臣,当了四朝的宰相。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慕家人人都有官做,夫人小姐,不是诰命夫人,就是公主郡主。
其中最受皇上皇后疼爱的,是时安公主——慕十安。
据说这位时安公主出生时,满院红光,几日胶着的边界战局,也传来了捷报。
先皇大喜,亲封为时安公主。
慕丞相故去后,就随她父亲去了应天府。
慕十安从小被家里娇惯得紧,常常女扮男装,骑马射箭,习武喝酒,豪放不羁。
一眼看不上满嘴之乎者也的腐儒酸秀才,一心仰慕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霍辞率领霍家军杀遍北洛的神迹传到应天时,哪怕她未曾见过霍辞,就已经芳心暗许。
她曾不止一次地跟父亲说,此生只嫁霍辞一人。
却不料,从京中传回消息,直言霍辞已有婚配。
慕十安又急又气,竟大病一场。
痊愈后,再不提霍辞,也不说嫁娶之事。
至于今日,已有二九年华。
洗尘宴上,上官落月当面请求赐婚,倒提醒了皇后。
既然霍辞如今已和离,何不见缝插针,将娘家侄女许配给他。
就算那商户女与霍辞破镜重圆,当个妾室也算抬举了她。
慕十安接到消息,就马不停蹄地往京城赶。
拜见了皇上皇后,一刻也不耽误,就要见霍辞。
此时隔着帷帽相见,一颗心早就如野兔一般,左支右绌,难以平静。
她才不是扭扭捏捏的闺阁小姐,索性一掀帷帽,露出倾城倾国之貌来。
真真个皓玉凝肌,盼来明眸,容仪艳逸,莹若神仙。
连江星烟都看呆了一瞬。
霍辞的桃花运当真不错。
她抱拳拱手,深施一礼:“原是时安公主,失敬。”
慕十安目不转睛地看着霍辞,与她心中所想所思,竟全然一样。
身高九尺,面如美玉,容貌昳丽。
最难得的是眼神中流动的光彩,以及不拘小节的豪迈。
没有一丝一毫不称她的心意。
慕十安长这么大,第一次羞怯得红透了脸,嘴角情不自禁地攀上笑意。
一回眸,看到表哥戏谑的眼神,赶忙垂下头去,连耳根都红了。
“承蒙时安公主厚爱,霍某不胜惶恐。
只是如今寸功未立,不敢考虑儿女情长。
若待到剿灭北洛再说不迟。
告辞!”
江星烟说完,抱拳拱手,转身就走。
这一次,慕十安没有相拦。
若是他满口答应,她才要瞧他不起。
好男儿当志在四方,保家卫国,再谈私事。
箫重华勾了勾嘴角:“表妹,可满意了?”
慕十安嗔怪地推了他一把,满心满眼都是情愫流转。
她端起茶杯,却沉浸在方才霍辞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中。
这时间,怎么会有这般完美的男子?
早知他会和离,当初她就不应该轻易放弃。
那商户女不得宠爱,让她当个妾室也无妨啊。
她嘴角含笑,默然良久,嘴边的茶竟一口未吃。
箫重华也不催她,轻摇折扇,只是品茗。
“表哥,你说,霍将军的意思,真的是剿灭北洛后,就会娶十安么?”
“那还有假?
霍辞亲口所言,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他也不想被天下人戳脊梁骨吧?”
哗啦!
雅间顶上,猛然传来瓦片碎裂的声音。
“什么人!”
箫重华的暗卫第一时间冲上楼顶。
半个人的影子都没看见,只剩一堆碎成齑粉的琉璃瓦片。
远处往军营疾驰的上官寒山杀意尽显:
“死小子,老子今日就要你的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