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云淳风吃瓜吃到羽扇都忘记扇。
王启脸上也跟着变颜变色的。
将军的身世,还真令人可怜啊。
咚!
一声巨响从主屋那边传来。
吓得王启原地一跳,转头看去。
只见将军夫人正扶着门框,缓缓借力起身。
方才的声音,是她直挺挺跪倒在地上的响动。
云淳风倒是淡然,连头都没回。
他早晓得霍辞在门后偷听了。
之所以没拦着,是发自心底的恶趣味。
想让某人听听,他引以为傲的将军府里,有多少腌臜事。
只是没想到,竟然这般腌臜。
“王启,你做得很好。”
云淳风出手就是两千两的银票,轻拍在王启手上。
“不才囊中羞涩,不及将军出手阔绰。
你先拿着,将军回来,还有赏。”
王启吓得连连摆手。
他只是个回话的,怎么敢收这么多的银子。
“不拿?
看不起不才?
不才说话不好使?”
王启:……
我拿!
我拿还不行嘛!
没见过逼人收钱的主!
他也是见识过国师手段的人了,赶忙千恩万谢地接过银票揣好。
眼角余光突然瞥到一个身影,跌跌撞撞地往祠堂方向走去,王启吓了一跳。
“国师,将军夫人她——”
“别管他。
自作孽不可活,他活该得很!”
王启:?
这样说一个女子,真的好吗?
一直以来,他都不敢随意打听主子家的事。
但日常相处中,总觉得别别扭扭的。
说不清他们三人是什么关系。
千丝万缕的纠葛经不起细想。
如今更是奇怪得紧。
肩膀上突然被轻拍一下,王启回过神来,就见云淳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了句:
“时机未到,且等着吧。
去祠堂看着点那人,别让他死了就行。”
王启挠挠头。
不懂,但可以照做。
*
江星烟来到偏院,跟着她的小厮点燃了不少灯烛,把原本昏暗的院子,照得透亮。
她示意随从搬了把太师椅,坐在当院。
“母亲大人,出来院中罢,屋里怪闷的。
唤儿来有何事?”
霍老夫人被李亦淑搀扶着,颤颤巍巍走了出来。
她换了身千岁绿缎子对襟大马褂,头上戴着一支镶金嵌玉的后悬蜡绒行花帽。
整个人收拾得紧程利落,竟然还年轻矍铄了几分。
江星烟挑了挑眉。
真是姑母的好侄女啊,还给她带了新衣服。
李亦淑垂眸恭敬道:“亦淑才刚嫁给大殿下,没什么好东西能孝敬姑母的。
只得了这两样,还望姑母别嫌弃。
今后亦淑定常来看望姑母。”
说到动情处,还用帕子拭了拭眼角。
如此孝顺,江星烟都想给她鼓掌喝彩了。
“难道母亲大人唤儿过来,只是为了看你们姑侄情深的?”
霍老夫人身躯一抖,生怕霍辞起身走了,连忙开口:
“好久都没看到我儿了,为娘思念得紧啊!
今日正巧亦淑回门,咱们娘儿仨好好聚聚可好?”
江星烟倏地起身。
“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怪困的。”
“表哥别走!”
李亦淑急了,忙奔过来跪在江星烟面前,不住磕头:“表哥别走,求你帮帮大殿下吧!”
江星烟的耐心已然耗尽,语气不悦:“哦?
我凭什么要帮他?他与我有何关系?”
李亦淑一时语塞。
别说她只是个妾室,就算她是正妻,和霍辞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要不是当初他父亲赌输了家产,走投无路,硬从族谱上扒拉出来这一门亲戚,霍辞哪里会认识她?
霍老夫人被李亦淑捏住把柄,绝不敢再作壁上观,赶忙上前求情:
“辞儿啊,为娘就这一个侄女了,看在为娘的母家人丁凋敝的份上,就帮帮她吧。
没有母家支撑,她在宫中的日子,该有多难过啊!”
江星烟冷眼看着姑侄两个在她面前一唱一和。
两人罕见的联手合作,倒让她对李亦淑所求之事,有了几分好奇。
“哦?大殿下尊贵无比,如何能用得到我来帮忙?”
听到表哥松了口,李亦淑赶忙膝行至他面前,想要抓住他的衣摆,却在看到那冷冽的目光后,讪讪地缩回了手。
“亦淑听说正午在闹市,表哥和三殿下杖杀了一个叫张元的小厮?”
江星烟没有搭话,李亦淑不敢再停顿,赶忙继续说下去。
“这本是手下人妄自尊大的小事,罚了就算。
可大殿下说,今日早朝,圣上才叮嘱了遵守律法之事。
唯恐明日早朝,三殿下借题发挥,添油加醋,惹得圣上震怒,降下责罚。
所以——”
“所以派你来,要我替他遮掩一番,是吗?”
李亦淑听出江星烟语气中的不善,跪在地上,不敢多言。
霍老夫人急于表现,伸手攥住了霍辞的手腕:
“儿啊,不管怎么说,亦淑是嫁给大殿下了,咱们霍家,再怎么撇清,也无济于事,倒不如——”
“不如就此投了大殿下,作为他夺取太子之位的筹码么?”
江星烟冷笑:“母亲大人,还真是嫌霍家死得不够快啊!
不知外祖父被人从坟里挖出来鞭尸时,母亲大人可曾亲眼目睹?”
霍老夫人霎时间脸色煞白,浑身颤抖。
家门中人被绳子捆着串联起来,押往刑场,一排一排砍头的画面,骤然在脑海中清晰起来
那天,菜市口的血流成河,满目都是红色。
她躲在人群里,看着兄长、嫂嫂、弟弟的人头一颗颗地滚落。
连小侄子侄女都不放过。
最小的才三岁。
他们怎么下得去手啊!
小小的头仿佛落在她脚边。
她吓得拔足狂奔,连头都没敢回。
从那天起,从前的李沅就已经死了,活着的只是霍追远的妻子。
是不择手段,要活得更好的霍李氏。
她知道霍追远从来没心悦过她,只是奉父命行事。
他把她娶进家门,丢在后宅,任由她自生自灭。
他要和那个狐狸精去战场双宿双飞!
她怎么可能如他的愿!
她爬上他的床时,他不也是像所有男人一样,发了兽性,把她压在身下,一遍又一遍地倾泻么?
什么恩爱两不疑,什么白首不相离。
全都是假的!
她才是最后的赢家!
霍老夫人目光猩红,死死地盯着江星烟:
“不!不是这样的!
父亲他只是、只是信错了人,他没做错。
谁不想家族代代荣光?
提前扶持太子有什么错!
凭什么就你们霍家能独善其身?
一定是你们暗中帮扶了如今的圣上,对不对!
是你家,是你祖父和父亲,害得我们家破人亡的!
你是他们的儿子,就该给他们还债。
按照我说的做!
不然我就自缢在霍府门前。
让天下百姓都看看,你霍辞,是个什么好东西?
到时候,你、商户女,还有你们生的那个贱丫头,都得给我陪葬!
谁都别想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