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霍辞前来赴宴后,箫明绪松了一口气。
身旁戴着面具的幕僚,给他吃着定心丸。
“既然霍辞答应,说明他并非如其先辈一般,保持中立。
如今定是心思活泛,想在三位殿下中周旋一番。”
箫明绪自从有了这个幕僚,大脑基本上再没怎么用过。
“邬先生说的对啊!”
“据说,三殿下想要用奇珍异宝收买霍辞和云淳风,却被两人在朝堂上当场挑明,惹得圣上不悦,狠狠训斥了三殿下一番。”
大皇子喜形于色:“该啊!”
邬先生的语气带了无奈,但还是尽职尽责地继续分析:“二殿下在庆州与霍辞并肩作战,关系恐不一般。”
箫明绪无所谓地摆摆手:“嗨,二弟那个病秧子,就算他把事情做出花儿来,父皇也不会多看他一眼的。
先生无需多虑。
储君只在孤和三弟之间!”
邬先生想了想,箫明绪说的不无道理。
别看他不常用脑,可偶尔却有种大智若愚的气度。
“既然如此,今日与霍辞见面,不管事成与否,都要放出风去。
只说霍辞与大殿下交好,甚至有望结成亲家就是了。
事实怎样不重要,皇上怎么以为才重要。”
箫明绪重重点头,充满了干劲儿。
没听懂邬先生语气中暗藏的无语。
鬼知道这人怎么就那般色迷心窍,都不打听清楚的,直接把人家姑娘清白夺了,才知道是霍辞的表妹。
他听到这事儿后,差点气得背过去。
幸好前几日霍辞在庆州,给了他们喘息的时间。
若非如此,他闹将起来,皇上免不了要重重责罚于大殿下。
罚没俸禄,甚至打板子,都是小事。
重要的是,若失了圣心,今后再难翻身。
好在箫明绪虽然蠢了点,但却是个听话的。
明白了其中利害后,态度好的不像话。
这才有了今日自降身份的邀约。
酉中一到,雅间的门就被敲响。
邬先生给箫明绪使了个眼色,自己转身藏在了屏风后面。
“嚯哈哈哈,霍将军,你可来了——”
箫明绪朗声大笑着,让侍立两旁的仕女打开雅间门。
门一开,他傻眼了。
霍辞是来了。
可他身后还跟着太医院院判孙邈,刑部尚书柳宿雾,禁卫军统领樊青,霍家军副将辛追。
不单单是他愣了,除了江星烟和辛追之外的三人都楞了。
等等,霍将军不是说闲来无事,请他们小斋吗?
大殿下又怎么会在这里?
江星烟施施然行礼:“参见大殿下。”
有着丰富被坑经验的孙太医,瞬间反应了过来,赶忙跟着见礼。
再抬头,他咬牙切齿地盯着霍辞的后脑勺,恨不得抡圆了给他一巴掌。
这孙子,又来坑他!
说什么要感谢他今日再救之恩,请他去飞花舫喝酒。
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
孙太医看着殷勤笑意僵在脸上的箫明绪,就想跳起来再给自己一巴掌。
叫你贪嘴!叫你爱占小便宜!
柳宿雾身处朝堂斗争旋涡好几载,能够做到滴水不漏、屹立不倒,早就成了人精中的人精。
只看了箫明绪一眼,就明白了其中关要。
低头施礼时,微微勾唇。
不过就是拿恶仆之事,调侃了霍将军几句,还挺记仇的嘛。
大皇子暗中联络霍辞,他就吵嚷得让他们都知道。
到时候,要死大家一起死。
不想死就得想办法保他。
嗯,真是好打算。
禁卫军统领樊青没他们那么多弯弯绕绕,抱拳拱手过后,偷偷拍了拍霍辞的肩膀,小声对他说:“霍将军,要是家里管得严,别打肿脸充胖子。
哥几个去个普通的馆子,说说话,也比把两桌人请到一桌的好。”
江星烟叹了口气,回拍了樊青:“就这样好好活着吧,也挺不容易的。
一会儿记得多喝点酒哈。”
樊青一提喝酒,什么都忘了,一挑大拇哥:“好,霍将军你是这个!”
箫明绪就算心里再不满,也不能当面表现出来,把几人都让了进去。
“霍将军真是好兴致,还带了这么多同僚一起。”
——霍辞,你不地道啊,没见过带着这么一大堆人赴宴的。
“大殿下平日里不是最爱热闹么,人不多怎么热得起来啊?”
——不是想拉拢朝臣吗,我这都给你拉拢过来了,还不高兴?
“哦,霍将军真是孤的知己啊!”
箫明绪借着玩笑话,掩去自己的愤怒。
“来人,将你们飞花舫的招牌都端上来!”
江星烟出声阻止:“大殿下,等等。”
箫明绪深呼吸一口,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发作。
“哦?霍将军有何指教?”
江星烟理直气壮地说:“非是霍某多事,只有一言,请大殿下斟酌。
今日若只有霍某一人还自罢了,全凭大殿下安排。
可是,孙太医极重养生,樊统领无酒不欢,还不知柳尚书有何忌口。
若全由大殿下安排,恐难尽欢啊。”
箫明绪拳头硬了。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说的是人话吗?
我堂堂皇子请你们用饭,已是天大的恩赏。
还请出不是来了?
“咳咳。”
蓦然,一阵轻咳声传来。
从屏风后转出一个戴着银质面具的绿衣文生,他冲几人作揖见礼。
“各位大人,小的是大殿下贴身伺候的小厮。
方才弄脏了衣袜,在里间更换。
怠慢了大人,还请宽恕则个。”
在场人除了樊青,谁还不明白这人的身份。
只不过都揣着明白装糊涂,就坡下驴,不便深究。
邬先生也不想暴露身份的啊,谁让霍辞这般不按套路,大殿下怎么应付得来。
若争吵起来,可就再无转圜的余地了。
箫明绪看见邬先生出来了,知道自己做了错事,当即老实了起来。
“既然换好了衣袜,就由你近前伺候吧。”
邬先生答应着,将飞花舫的小二喊来,恭敬奉上食单:“请诸位大人钦点。”
樊青此时才后知后觉明白过来:“怎么今日是大殿下请宴?”
江星烟把食单接过来塞进他手里:“樊统领看看有什么心仪的菜品?”
——吃你的,别多嘴嗷。
樊青一看到单子上的千年醉,眼睛都直了:“这酒,先来一打。”
箫明绪一个激灵。
没见过点菜先点酒的。
听说霍辞酒量不行,再给他喝醉了,不是白花了银子?
他刚想阻止,邬先生轻踢了他一下,只好忍了。
聪明人都象征性的点了一道菜,只有霍辞和辛追,两人凑在一起,几乎把食单点了一个遍。
箫明绪:我再忍!
辛追一点没发现坐他对面的大殿下脸都黑了,他心里美滋滋的。
还以为鸿门宴不是什么好去处,这不挺好的嘛,好吃好喝伺候着。
阿星真好,这样的好事都记着他,下次还来。
好不容易挨到了上菜,几人闷头就是吃。
箫明绪几次想提个话头:“霍将军,这——”
“这道八宝酿鸭子实在不错,大皇子尝尝。”
“要不我们——”
“我们敬大皇子一杯!”
箫明绪真想掀桌:一会儿都不歇着,来了就是吃啊?
倒是邬先生沉得住气,一直等到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霍辞停箸,这才开口:“饭食可合各位大人胃口?”
江星烟抿了一口茶,点点头:“还不错。”
邬先生一个眼神,箫明绪立马会意,生怕霍辞借着天色已晚的借口要走,语带急切:“霍将军此番前往庆州,与二弟相处的可好?”
江星烟无可无不可地回答:“只是互相协作而已,谈不上相处。”
箫明绪心中一喜,看来霍辞也不喜二弟。
“霍将军四处奔波,若家中有个兄弟姐妹帮衬着就好了。
哎,怎么听说霍将军是有房表妹来着?”
柳宿雾心中一动。
终于到了大殿下图穷匕见之时啊。
好端端的,提起人家表妹干什么,难不成要和霍辞联姻?
可大殿下家中的那位河东狮,会同意吗?
孙太医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我什么都听不见,我什么都不知道,这顿饭钱我也可以付我那份的银子。
不管出了什么事,都和我无关嗷!
樊青早已醉得不省人事,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江星烟目光一凌,周身闲散的气势一收,警觉地问:“大殿下这是何意?”
箫明绪心里一突,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邬先生赶忙打圆场:“闲聊而已,将军莫要多想。”
江星烟语气郑重:“表妹可是霍某的挚爱亲朋、手足兄妹啊!”
箫明绪大喜过望,刚要开口提亲事,就听她语气急转直下:“只是性子不好,惹了内子生气,本将军亦恼了她。
这几日正在偏院受罚,霍某忙于军务,还没工夫管她。”
箫明绪一句话梗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差点没噎死。
邬先生脸上的笑也挂不住了。
这个霍辞,真是不可理喻。
有说话这么大喘气的吗!
箫明绪顺过气来后,心中倒也轻松不少。
看来那个李亦淑在霍辞心里的份量,也没多少嘛。
那他睡就睡了,也不用硬着头皮,去求家里那位高抬贵手,允他娶妾。
“嗨,弟妹顽劣,不都是要兄长多教导教导,免得他们误入歧途嘛。
长兄如父,都是当兄长的,孤倒也对霍将军感同身受些。”
江星烟连连点头:“大殿下真是个明白人。
真是打又打不得,说又怕不听,为难得紧呢!”
箫明绪蹙着眉头应声,语气里却满是轻快:“是这个道理。”
“只是——”
江星烟话锋又一转:“不管兄弟姊妹有多顽劣,那也只能是自己训得。
他人若想欺负了去,我霍辞就算舍得一身剐,也得给她讨要个公道!”
箫明绪瞬间僵在原地。
放回肚子的心都没来得及再悬起来,就彻底死了。
这、这到底是谁给谁的鸿门宴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