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辞按下了手印。
五大一小齐齐屏住了呼吸。
无事发生。
三炷香烧尽。
还是无事发生。
预想中,两人魂魄归位的情景,并没有出现。
连丁点反常都没。
随着时间的流逝,云淳风一点一点地陷入癫狂。
为什么!
已经和离了,怎么还换不回来?
天道到底要欺骗他到什么地步!
嗜血的气息陡然暴涨,辛追和霍辞同时警惕。
江星烟亦感觉到云淳风的情绪变换,担心他伤到自己。
不等她出声宽慰,小丫忽然伸出小手,抓住了他的大拇指。
“阿叔,别急。”
沸腾的心绪骤然平静。
云淳风登时恢复清明。
是了,他不能慌。
他都慌了,大小姐和小丫怎么办。
“许是户籍没分出来的缘故?”
夏风只能想到这一个缘由。
“对!快走。”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前往总管户籍的官署——户部民科。
西周民风开放,历代皇室体恤女子,不仅不苛责其行为规范,也不鼓励提倡守节,和离再嫁并不新鲜。
新鲜的是,霍将军要和离。
主事不敢自专,前面稳住霍辞,后面早差人前去皇宫通禀。
没一会儿,苏胜急吼吼地跑来了,一脑门子汗。
“哎哟,我的霍将军哎,这又是闹得哪一出?”
萧傲在听到霍辞要和夫人和离的消息时,真是一头雾水。
明明才动用了人家的嫁妆,怎么突然之间就要和离?
这要是传扬出去,不管真相如何,都要被百姓戳着脊梁骨骂吧!
更重要的是,补充军饷的事还算不算数了?
他派苏胜赶紧去打听清楚。
如果是霍辞辜负了人家,一定要严加惩处、以儆效尤!
可不能因为要靠他去收复矿山,就包庇于他。
这样的话,他皇家的颜面何在?
江星烟是真没想到会惊动皇上,登时无比庆幸把云淳风和小丫留在了马车里。
不然看在苏胜眼中,都不知道要如何解释。
将军去和离,国师还跟着?
怎么说都不像话吧!
面对苏胜的疑问,江星烟一时没想到合理的回答:“这个么——”
苏胜是御前大太监,察言观色是刻在骨子里的。
一眼望去,霍将军夫人的眼眶红红的,定是方才哭过了。
于是,一个始乱终弃、用完就扔的负心汉形象,立马给霍辞树立了起来。
“霍将军,不是咱家说你,古往今来,就没你这么办事儿的啊!
辛副将,你也不知道劝着点?
你家夫人为咱们西周,做出了多大的贡献?
你怎么能说和离就和离呢?”
江星烟只觉脑门上青筋直蹦。
霍辞的形象受损可以是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但绝对不能是现在。
眼看日头偏西,再不把户籍分离出来,可就要她去庆州了。
江星烟急中生智,示意夏风把房契、地契都拿出来。
“嗨,苏公公误会了。
霍某可不是要抛妻弃女,霍某这是在保护她们啊!”
苏胜更奇怪了:“此话何解?”
江星烟语重心长:“想当初,霍某前去征战两载有余,内子在家被母亲磋磨得苦不堪言!
如今,霍某又要去执行机密任务,回家也没个准头。
真怕母亲好了伤疤忘了疼,又要压榨内子和小丫,这才出此下策。”
江星烟把契书递给苏胜过目,重重地叹了口气,语带无奈:“霍某在京中购置了一方小院。
此番假借和离的名头,把内子和小丫的户籍落在那边,好过在将军府提心吊胆。
霍某也能安心作战么不是?”
苏胜半信半疑,总觉得整件事都透着股子蹊跷。
“话虽如此,可尊夫人似乎不太情愿?”
“哪里哪里,内子不过是担忧霍某的安危,依依不舍罢了。”
江星烟打着哈哈,伸手想把霍辞往自己身边拽一拽,也好显得亲近些。
没想到霍辞一下没站好,直直扑进了她怀里。
两人抱在一处,好不甜蜜。
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霍将军和夫人的感情真好啊!
辛追:什么情况?还离不离了?啊?
霍辞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看到夏风拿出房契地契时,眼泪又要上涌。
原来,阿烟一直都在为彻底离开他做准备。
他心如刀绞。
忍着不在人前落泪,已经耗费了他全部的力气,一点没注意江星烟和苏胜说了什么。
猛然被拽了下,身体一个不稳,向前倒去。
他心跳漏了一拍,急忙伸手撑着,就被一个坚实的胸膛接了满怀。
是阿烟。
阿烟想和他做最后的告别吗?
他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把头埋在江星烟的前胸,享受这最后的温存。
这还是他从战场回来后,第一次和阿烟如此亲密呢。
江星烟是真想把他一把推开。
怎奈苏胜正满眼感动地看着她。
她只好伸出手,轻拍着霍辞的背:“好了好了,我保证尽快回家。”
苏胜点点头,彻底相信了霍辞所言。
“将军和夫人鹣鲽情深,咱家都要跟着落泪了。
既然如此,咱家这就回禀圣上,让怹老人家放心。”
江星烟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承蒙圣恩眷顾,霍某不胜惶恐。
辛苦苏公公亲自跑这一趟,给圣上宽心。”
苏胜一边说着气话,一边往外走:“分内之事,何谈辛苦。
只要圣上心安,咱们做臣子、奴才的,也就心安了不是?”
江星烟惭愧低头:“多谢苏公公提点,是霍某考虑不周,今后定提前跟圣上说明。”
夏风识时务地上前,给苏胜塞了一张千两的银票。
苏胜满意得点点头。
谁说霍将军看不起宦官的?
这不是挺尊敬他的嘛。
目送苏胜离开后,江星烟一挺胸膛,把霍辞弹了出去。
“别动手动脚的!”
霍辞这才知道,一切都是权宜之计,哭得更大声了。
只是这么一闹,他再怎么哭得伤心,大家都会以为是舍不得夫君,而不是被夫君辜负。
江星烟全程冷脸办完所有事宜。
他从前有那么爱哭吗?
皮开肉绽的时候,也没见他流一滴眼泪。
怎么就可着她的身子使劲儿哭了?
她不要面子的?
目睹了全程的辛追:说实话,如果不是情况紧急,真不想让将军换回来。
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几人拿着分好的户籍回到马车上,面面相觑。
只能等着了。
等啊等啊,一直等到日落西山。
依旧什么都没发生。
江星烟呆呆地看着红日:“所以,这就要我赶赴庆州了?”
云淳风轻轻放下小丫,面沉如水,抄起宝剑,就往外冲:“大小姐等等,云哥儿去去就来。”
“行了!现在是讨要说法的时候吗?”
辛追竟是几人中最清醒的那一个。
“我是个粗人,不懂什么是天道,什么是时机。
我只知道再耽搁下去也于事无补。
如今最重要的是,怎么保全夫人的性命!”
云淳风第一个站出来:“我跟着去!”
江星烟此时也定下了心神。
既然魂魄不归,定是时机未到。
恐怕还有什么干系是云哥儿也不曾参透的。
当下之计,只靠她自己。
她冷静地否决了云淳风的提议:“不行。
云哥儿留下,照顾好小丫。”
霍辞急忙自荐:“我去!”
江星烟没好气地把他扒拉去一边:“你好好在家待着!”
于是,只剩一个人选。
“辛追定护夫人周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