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让江星烟瞬间回想起昨晚的梦。
云淳风还在喃喃自语:“大小姐,只要能留在你身边,云哥儿当牛做马都愿意。”
江星烟羞红了脸色,哪儿还有心情再看兵书。
起身迈步,走进后帐。
云哥儿别再是发高热给烧糊涂了吧?
她刚来到床边,云淳风一个鲤鱼打挺就坐了起来,吓了她一跳。
“国师,你——”
云淳风脸上豆大的汗珠,顺着好看的下颌线,经过白皙纤弱的脖颈,一直流进里衣中去。
惨白的脸色和失色的薄唇,更衬得眼角的朱砂痣,鲜红如血。
他垂下眼眸,睫毛轻颤,顶级的破碎感,让人只想把他拥入怀中,好好怜惜。
江星烟看呆了,咽喉动了一下。
意识到自己现在还是霍辞,她把那些不合时宜的想法全都赶出脑海,语气故作生硬地问他:“国师可还好些?”
云淳风虚弱地点点头:“多亏了霍将军,不才叨扰了,这就回去。”
他挣扎着起床,根本站不起来,腿一软跌坐在地,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哪怕他眼中没有瞳仁,可还能感受到他的委屈和无助。
江星烟还能怎么办,只能宠着云哥儿了。
她把他从地上提溜起来,重新按回了床上。
“就在这歇着。”
云淳风垂着眼眸,语气无限叹惋,主动提起了方才的梦。
“让将军见笑了,不才又梦到了在江府的日子,这才如此失态。”
江星烟故作不在乎,实则暗中打问:“国师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梦见当玩伴的少时,恐怕不是什么友好的记忆吧?”
“将军有所不知,那是不才一生中最欢欣快乐的时光。
只有大小姐才能给不才一个家。”
江星烟:!
和他昨晚在她梦中说的话一模一样!
她心如擂鼓,试探问他:“国师昨晚可曾也做了方才的梦?”
云淳风反问她:“哦?将军似乎很感兴趣?”
江星烟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
是她越界了。
“梦中之事,不提也罢。”
两人沉默下来,气氛尴尬。
“将军!”
帐中猛然闯进一人,正是辛追。
自从早晨他说今夜要宴请众将士赔罪,江星烟就没见过他。
连上下早朝,他也没跟着。
“去哪儿了,一整天也不见人。”
辛追一扬藏在身后的酒坛,得意地显摆:“当然是置办好酒去了,今晚不醉不归啊将军!”
江星烟随口答应着,打发他去了。
看着他意气风发的背影,不由得失笑。
“这小子,昨天还拿本将军当邪祟来着。
多亏了国师出手相救,不然那一盆黑狗定会结结实实地泼在我身上。
你说他是怎么想的,本将军还能有假?”
江星烟也是在看到辛追之后,突然想旁敲侧击地问问云淳风换魂一事。
故意说了这么多。
云淳风沉默良久,缓缓说了句:“不才愚钝,属实不知。”
江星烟眯起眼睛。
堂堂国师,怎么会不知道野鬼俯身之事?
如此讳莫如深,可是另有隐情?
察觉到她怀疑的目光,云淳风脸色一白,伸手扶住鬓角,一副随时要晕倒的模样。
江星烟不好再猜忌下去,拿出云淳风昨夜给她的药葫芦,倒了一颗舒体丹,喂进他嘴里。
又看着他喝了不少水,重新躺了回去,脸上逐渐缓和,这才放下心来。
“将军,门口有位老丈送来不少馄饨,说是将军订的。”
江星烟点头:“不错,拿去给将士们分了吧。
老人家手艺不错,只是上了年纪,恐没包多少,先紧着前锋营分吧。
今后他每天都来,总有一天所有将士都能吃到。”
“是!”
“哎,等等,给本将军拿来一碗。”
军士答应着走了。
没一会儿,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江星烟闷头看兵书,没注意来人是谁,随手指了指后帐,安排来人:“送进去,给国师吃。”
来人没动,只苦笑一声。
江星烟奇怪抬头,竟是霍辞。
他随意挽着发髻,身上穿着一身没见过的粗布麻衣,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
他脸色煞白,身形瑶瑶欲坠,可眼神却定定地盯着江星烟。
积聚的委屈和不甘在一双杏眼中酝酿。
“还真是国师仙体不适,夫君撇下妾身离开的对吗?”
“是。”
江星烟瞬间冷脸。
他有什么立场和资格,来置喙她的举动?
要不是他莽撞行事,岂能落到今日这般田地!
要不是她发现端倪救他出去,他早就一命呜呼,哪还能在这里质问于她?
霍辞知道自己没理,也知道是江星烟救的他。
可当他睁眼时,听到的却是她为了云淳风,扔下他走了。
如何能叫他不痛彻心扉?
“妾身不敢奢求,只想吃一碗馄饨,不知夫君——”
“不可,这是给国师的。”
霍辞怔楞在原地。
虽然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可他终归是吊着一口气,硬撑着赶过来的,竟然连一丝怜悯都不给他么。
他已经知道错了啊。
豆大的泪珠滚进碗中。
云淳风掀开帐帘,从里面走出,怯怯道:“将军还是给尊夫人吧,不才吃不吃都无所谓的。”
江星烟烦躁起身,一把夺过霍辞手里的碗,塞进云淳风怀里。
“爱吃吃,不吃倒了。”
她决绝地走出营帐。
身后的霍辞骤然想起从前,江星烟献宝似的,把好吃好喝的都留给他,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吃。
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
万般后悔凄然霎时涌上心头,他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