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慢慢归于宁静,府里的人都歇下了,偶见几个丫环婆子提着红灯笼在院里巡查,而后便是没动静了。
后院一个寻常没什么人走的角门忽然从里边拉开,一个诡异的黑影四下警惕的看了看,确定无人跟着后,这才弯着腰悄悄往外而去。
穿过后巷,她径直找到元府现在所住的三进院子前,敲了敲门。
“三爷在吗?”
里头的人不有些不耐烦:“三爷歇下了。”
婆子也不气,警惕的回头看了看,又道:“快,我有重要的消息要报。”
里头的人闻言,关好门又忙回头去回话了,不多时便将这婆子请了进去。
三老爷裹了件青色的长袍,立在假山边等着,等婆子来时,才道:“什么事要你这般焦急过来?”
如今的三老爷,一扫寻常的窝囊样子,微丰腴的身子就那样站着,竟有几分魁梧的意思。
婆子忙把今儿听到的话说了:“府里在收拾东西,好似要准备送走王妃和那位灵儿姑娘。”
“灵儿的身份查清楚了吗?”三老爷寒声问道。
“查清楚了,是淮南王同父异母的妹妹,天生的瞎子。”婆子又道:“这事儿得赶紧跟主子说,他们许是要离开大魏。”
“知道。”三老爷点点头,一双如毒蛇般的眼睛死死盯着她:“你可别露馅了,若是露馅,你该知道怎么办?”
婆子浑身一颤,忙点点头。
三老爷抬抬手让她回去了,他自己也转身准备往书房去。
去的路上,碰见个小厮,立马就变成了寻常那副窝囊样,朝行礼的小厮点点头,便打了个哈欠入书房了。
婆子瞧了瞧天上的寒月,分明是八月的天,却不由打了个寒噤,忙转身回去了。
但才元府,钻入一个小巷子,身后就多了道影子。
“上哪儿去?”
婆子一听,当即吓得跪在了地上:“袁老爷!”
袁也冷冷盯着婆子,王妃说让他定时各处角门,盯上几个通宵必有收获,如今还真是如此。
“上哪儿去?”袁也又问道。
婆子不确定他是不是发现了自己的秘密,犹犹豫豫没有咬破嘴里的毒囊,只道:“柔姨娘让奴婢悄悄给元家老爷传个话,还赏了奴婢二钱银子。”
“这样啊。”袁也并没有拆穿她,又道:“我也是刚巧路过,见你背影熟悉才唤你的,得了,你回去吧,往后可不许半夜偷溜出来了,否则告了王妃,打断你的腿。”
“是。”婆子连声应着,起了身将信将疑的看向袁也,可见他干脆抱胸走了,便皱了皱眉头,没再多想,转头回去了。
回去两日,府内没有任何异动,这才敢放心下来。
一日,素秋刚好撞上她:“你是管马车的婆子?”
婆子一听,忙笑道:“奴婢姚婆子,素秋姑娘有何吩咐?”
素秋轻轻叹了口气,没多解释,只道:“你紧着去准备两辆好些的马车,今儿夜里在东院角门备着,不用留人,我有用。”
姚婆子一听,只道是府里的人要走了,笑嘻嘻又道:“是哪个要离府啊,要备什么样的马车?青盖绿帘儿的大马车可行?”
素秋眉心微蹙:“不必,只备两个低调些的就行,越简单越好。”
“奴婢遵命。”姚婆子点头应是,待素秋离开时,便笑着匆匆往自己住的小房间去了,不多时,她房中便飞出一只白色的鸽子。
后院里,沈卿这会儿已经起了身,一身素净的衣裳加身,面色已经养的红润,因为本是有武功底子的,所以回复的也极快,这会儿已经能抱着孩子哄着玩儿了。
“王妃。”素秋进来。
苏拂将怀里的孩子交给一旁的奶娘,将人都打发出去后,这才笑道:“准备好了。”
“消息都放出去,就等着今晚了。”素秋笑道。
沈卿微微颔首,倚着软塌做了下来。房间里放了冰盒子,所以即便是八月的天,房间里也不觉得热。
素秋立在一旁,顿了顿:“王妃,那元家怎么处置?”
“不用我们处置,自会有后果。”她在肃穆公府时,元家已经亏空的厉害了,如今无欢再一甩手不管,就凭屋子里那些个女眷,是没法好好过下去的,就算能闹,也是小小蹦跶罢了。
灵儿是下午过来的,额头沁出不少细密的汗珠,一进屋便朝着沈卿的方向道:“卿卿嫂嫂,你唤灵儿来做什么?”
沈卿看看素秋,素秋会意,轻笑道:“市集里有卖荔枝的了,王妃使奴婢们买了两筐来,拿冰块冰过了,这会儿正好呢,所以才请了您来。”
灵儿甜甜笑着:“是吗,荔枝?”她寻常不吃这些零嘴,日子清淡的好似神仙一般。
沈卿浅笑,示意众人不要出声,悄悄绕道灵儿身后,抬手便点了她的睡穴。
跟着灵儿的嬷嬷不解,沈卿只笑道:“今儿晚上怕是要劳烦嬷嬷吃点苦了。”
嬷嬷依旧不解,再转头,屋子里也走出个跟灵儿身量差不多的白衣姑娘,一样的发髻,一样的身段,唯一的便是脸上遮了帷纱,叫人看不出面貌来。
夜来得很快,姬无欢早早传了信回来,说今儿晚上迟些才能回。
沈卿安静吃过晚饭后,便让人熄了灯睡下了,淮南王府也头一次这么早黑了灯,让元柔还好生抱怨了一会儿。
姚婆子见时候差不多了,便去牵了两辆灰色布帘的马车在东院后角门等着,眼瞧着天越来越晚,就在她等的不耐烦时,终于听到了声响。
“慢些。”
是沈卿的声音,婆子听得清清楚楚。
不多时,后角门拉开,果然出现沈卿的身影。
沈卿似乎没瞧见她一般,忙和一个嬷嬷一起扶了白衣的姑娘上马车,而后又有个抱着孩子的婆子上了后面一辆马车,唯一奇怪的,便是婆子抱着的孩子盖得严严实实的,也不见哭闹。
“怎么了?”
就在姚婆子发呆的时候,素秋看着她奇怪问道。
姚婆子往回过神来,摇摇头笑道:“没事没事,只是这么晚了,王妃这是要去哪儿?”
沈卿上了后面的马车,轻笑:“你不必跟着,回去歇着便是。”说罢,便使人赶着马车离开了。
姚婆子跟在巷子口看着,知道瞧见马车往城门去了,这才抿着嘴关了后角门,匆匆又往元府而去。
城门处的守将一见是淮南王府的马车,很快便打开了城门,让马车出去了。
马车一路往前跑,马车夫一鞭子狠狠抽在马屁股上,希望马儿跑得再快些,大约跑出了三十来里地,天上隐约可瞧见些许光亮时,荒野里忽然冲出一群人来。
“主子吩咐了,沈卿和灵儿留活口,其他的,杀!”领头的人喊完,便直接朝着马车杀了过来。
他们靠近马车前,最奇怪的就是他们已经冲过来了,两辆马车里丝毫动静也没有,唯有马车夫骑马而逃。
几人觉得奇怪,小心翼翼的靠近,其中一个更是直接拿了剑削开了半个马车盖,但里面竟然是空无一人。
“怎么回事?”
领头的正奇怪,忽然间官道上一阵窸窣的马蹄声,而有便听人一声充满中气的大喝:“哪来的山匪,给我抓起来!”
一行三四十人,全部落网。
城中,沈卿带着人换乘了另一辆马车,走了另一处城门出城,但她并没有再往前,而是等在了城门口。
三老爷以为事成,天亮城门一开,便要出城去,等骑着马儿出来,早早就看到了横在哪里的马车。
“三叔,往哪儿去?”沈卿掀开马车帘子看了看面色阴狠的三老爷,这哪里还是之前的三老爷。
三老爷怎么也没想到是沈卿,想起姚婆子匆忙来回话,他以为真的这么轻易就成功了。
“没想到还是中了你的计。”
沈卿不想多说,另外一辆马车里直接钻出四五个手执长剑的人,看了看城门上刚好换防的士兵,直接持刀上前。
沈卿的马车又绕着城外转了半圈,从之前那个城门进了城,昨夜那个守将瞧着前头领头的马车,有些不解:“大半夜出去,大清早回来,淮南王府的人莫不是疯了?”
“谁知道呢,你听说没,昨儿在巡防营的人在外抓着三四十个山匪,他们也是好运气,居然还能平安回来。”有消息灵通的道。
守将笑笑,没再多说。
沈卿回到淮南王府时,素秋已经抓着三四个趁夜往她院里来的人了。
“孩子呢?”沈卿进院后便立即问道。
素秋莞尔:“您放心,孩子在王爷身边呢,灵儿姑娘也在,不打紧的。”
沈卿没有看到孩子,还是觉得不放心。昨儿只是小试牛刀,便引出这么多心怀不轨的人来,这诺大的王府中,还不知藏着多少人的眼线和杀手。
“王爷现在在哪儿?”她继续道。
“王爷去了姬无忧现在所住之地,现在应该快回来了。”素秋低声道。
身后的嬷嬷和奶娘眼下发青,一副未曾睡好的样子,听到二人的对话更是心惊胆战,王爷昨儿带着自己小主子和两眼看不见的灵儿出去了,那得多危险呐!
沈卿点点头,衣裳也来不及换便回头去门口了。
姬无欢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孩子在他怀里睡得很香,灵儿也醒了,由一个丫头扶着。
“可还好?”沈卿立在门口急急问道。
姬无欢看着站在门口翘首以盼的娇妻,心中被填满,暖暖的。
再看了看怀里一点儿也不认生的儿子,不由无奈笑道:“抱了一夜,很好。”
沈卿好歹松了口气,看了看他身后跟着的人,忍下话没问,等回了院子,才忙道:“怎么样?”
“昨儿是皇上让我去拜会姬无忧的,自然一切无恙。”姬无欢显得很轻松,看了看沈卿,将孩子放下后,才心疼的上前来将她揽住:“你呢,可累着了?”
沈卿被他拥着,浅笑出声:“城外的守将你都安排好了,我怎么会累。”
姬无欢嘴角扬起,感受到她压在自己身上的两团,不由一股邪火又窜了起来,但好歹是白日,她又一夜未眠,只道:“剩下的我来处理,你好好休息。”
沈卿安了心,看着在睡梦中还挥舞着小手的安安,笑着应了,只是等姬无欢出去后,才敛下了笑容。皇帝让无欢去见姬无忧,是想做什么,引诱自己去杀姬无忧,还是有别的目的?
只是皇上如今这一举动,她是暂时不会去杀姬无忧的,但他们留在京城的爪牙,却是可以一根根斩断!
姬无欢出了房间,直接叫了袁也去书房。
“怎么样了?”姬无欢问道。
袁也看了看姬无欢:“王爷,您真的要这么做吗?”
姬无欢眸光清寒,负手立在书案前,看着上面摆放着的画着的画,画中女子言笑晏晏,怀里抱着个蹬着小腿哇哇大哭的小孩子,不由露出丝丝笑意:“他要置本王于死地,若是以前我独身一人便也罢了,可是现在不同,我有妻儿。”我想护着他们,把世上最好的都给他们,不让他们受一点委屈。
袁也闻言,点点头:“属下明白了。您吩咐的属下都已经安排好了,您统领的十万大军已经悄悄开拔,会从会阴山过来,那里隐僻且山路崎岖,寻常连野兽都不曾出没,从会阴山再出来,不过一日的路程便能抵达京城。”
“嗯。”姬无欢淡淡应着:“让大军暂时不要轻举妄动,之前从庄子上拿来的银子,全部拿去囤积粮草。不要从京城囤积,以免被发现。”
“是。”袁也颔首,但到底也是松了口气。王爷征战沙场十几年,功勋卓著,并不是靠老将军指点打了几场胜仗的皇上能比的,姬无欢的睿智和权谋,是在战场里争刀实剑拼杀出来的。
姬无欢转到书桌后坐下,将画好生卷起来,再取了画筒好生收好,才道:“去请九王爷来。”姬睿也被封了王,王府离这里不算远,这也是姬允特意安排的,姬睿和姬无欢都是他的眼中钉。
元家老夫人正在斥责下人,如今三夫人有女儿嫁入了淮南王府,还是皇上亲点的,她动不得。大夫人又是她使人接回来管家的,也动不得,只能找身边的下人打骂出气。
瑞儿委屈的眼泪直掉,元凝儿还不忘添油加醋:“以前就见她不是个安分的,有事没事还要去淮南王妃那儿献个殷勤。”
“奴婢没有……”瑞儿的话还没说完,老夫人直接狠狠在她的身上拧了一把。
老夫人也聪明,不忘脸上脖子上拧,专门就找那种不露肉的身上拧,一把下去瑞儿便白了脸。
大夫人一心照顾有些疯癫的元霜,看着曾经的女儿,好似老了十来岁般的妇人一般,便心如刀绞。如今元松也被斩首了,娘家也不许她回去,她除了这个女儿,便什么也不剩了。
“霜儿,再吃点东西吧。”大夫人去喂饭,元霜却一把打落她手里的碗,冲着老夫人大吼大叫,一句话也不说,一边吼叫一边哭,老夫人则是坐在座位上动弹不得,只能大骂。
三夫人冷眼看着这一切,正当准备起身离开时,外面忽然来了人,抬回了三老爷的尸首。
三夫人当即就崩溃在地,元家最后一个男人也没了!
“昨儿城外闹山匪,或许是山匪杀的。”来送人的衙役别有深意的看了看一屋子或疯或傻的女人,实在有点难以置信曾经风光无限的肃穆公府,竟沦落成了如今的样子。
老夫人一瞧见尸体,当即便吐出一口血,直接昏死了过去。
三夫人和元凝儿则是失声大哭,拿了府里还有的银子,操办起了丧事,心里却是打起了别的主意。
元府的事传开了,众人无不唏嘘,却都说他们自作自受,死有余辜,毕竟当初老夫人失德跑到淮南王府门口大骂的事儿可是谁都知道,更别说元松还是个贪官。
议论声倒是传得很开,一直传到了正在别院里喝茶的姬无忧。
“全部被抓了,三老爷被杀了……”姬无忧淡淡说着,柳叶眉微微蹙起,秀气溢出,却难掩她明眸里的讽刺:“她倒是绝。”
“我们该怎么做?若是继续被动,我们在京城的人真就要被她处理干净了。”旁人问道。
姬无忧扶着宽袖,又慢慢斟了一杯茶,浅浅笑道:“不急,她的对手还有呢。”
“您的意思是……”
“宁国府家的小姐,听闻马上就要入宫为妃了?”姬无忧问道。
旁人闻言,微微皱眉:“您要在她身上下手?宁国府的人我们并不熟……”
“不打紧。”姬无欢红唇微微扬起:“当年宁国公能在战场扔下肃穆公,可见是个贪生怕死之徒,这样的人,最好处理。去吧,先让其他人顶上,我们等阿离……皇上过来再说。”
瞧见她继续悠悠品茶,旁人没敢多说,转头退下了。
他一走,姬无忧的贴身侍女走了过来:“若是皇上还要留那沈卿活口怎么办?当初您那般威胁他,他才肯下杀手,如今您已经威胁不到他了,奴婢担心会死灰复燃。”
“他不是说了么,对女色没什么兴趣。”姬无忧浅浅笑着。
侍女又道:“可皇上到底是血气方刚的男人,就算不是沈卿,也会是别的女人,您的优势不多。”
“他不敢的。”姬无忧笑开:“东阳郡王是我的人,他应该早就猜到了,敢背叛我,除非他真的不想要那个位置。”姬无忧美眸轻转,淡淡起了身看着从树叶间隙落下来的阳光,抬起素白的手接住,浅笑:“他没了我,会死的……”
“那沈卿,我们还是留活口吗?”
“留。”
“那她的孩子呢?”
姬无忧莞尔:“活着的沈卿,就当是我送给他的礼物,孩子,杀了便是。”
“是!”
沈卿是从梦里惊醒的,梦中,轩辕离的剑没再对准她,而是对准了她的孩子。
她看着窗外的阳光,慢慢回过神来,心跳也渐渐平复,叫了素秋进来:“孩子呢?”
“奶娘带着呢。”素秋奇怪的看着她:“您怎么了?”
“没事。”沈卿起了身,直接去寻孩子,等瞧见奶娘正坐在廊檐下哄着孩子的时候,这才松了口气。
“去叫元柔来见我。”沈卿瞧见孩子阳光下握紧的拳头,缓缓舒了口气。
素秋连忙打发了人去了,这才看着沈卿:“王妃还在担心什么?”现在已经计划周全,只等谁先动手,他们就能反扑过去。
“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沈卿说不出心里那种失落的感觉是什么,但总觉得不安心,总觉得会出事。
素秋无法安慰,只能道:“夏娆一路都在盯着轩辕离,狄云手里得用的人也越来越多了,您放心吧。”
沈卿淡淡应了,但她哪里敢真的放心。若是要放心,怕是要等轩辕离姬无忧全死了,他们放下这里的一切,去寻一个世外之地过着简单的日子。
她摇摇头,没再多想,正好元柔也慌慌张张的赶来了,眼睛有些红,但里面并无悲伤之色,三老爷对她,可能没多少感情吧。
“回去看过了?”沈卿没有让她看见孩子,引了她去花厅。
元柔一旁座位坐着,抽泣了几声才道:“如今娘亲祖母就靠柔儿撑着,柔儿不敢太难过。”
沈卿玩味扬起唇角,笑看着她:“这次叫你过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元柔悄悄紧了紧手里的帕子,抬眼楚楚可怜道:”王妃尽管吩咐。”
“从今日开始……”沈卿声音顿了顿,元柔的心也猛地提了起来,便听沈卿道:“你为侧妃,每日早饭,你都可以过来与我们一道用。”
元柔闻言,又惊又喜,皇上让她探听些消息回去,可偏生沈卿她们根本不让她入院子,她便也无从探听,这会儿见她主动邀请自己,便立马起身道谢。
沈卿看她,只浅浅端起茶盏,皇上使她过来,是觉得她跟自己有过渊源,所以自己不会防备她么,如今皇上这步棋,怕是要变成废棋了。
打发完云柔,忽然许久不见的林妙月却递了拜帖来。
“什么时候过来?”沈卿没去看那拜帖,直接问道。
“明日来。”素秋道:“听外面的消息,林妙月已经得了皇上青眼,很快就要入宫为妃了。”
“倒是好事。”沈卿早知林妙月放弃姬无欢,定然会盯上姬允,她那样满腹算计的女子,绝不可能嫁一个凡夫俗子了此一生,而且她盯上的,也应该是更高的位置。
素秋见她这般,轻笑出声:“您倒是宽心。”林妙月不喜她,回头成了皇妃,还不知要使什么样的手段。
沈卿浅笑:“且不担心她,她若是进了宫,要对付的人更多。”
素秋见她这样宽心,也就不多想了。
迟些,姬无欢便回来了,沈卿特意让人多准备了两样凉菜,吃过饭,洗漱之后,二人便相拥躺在了床上。
姬无欢知道沈卿还没出月子,所以是绝不敢乱动的,但闻着她身上的馨香,看着她眼角眉梢的似有若无的媚意,只觉得心里有一只小手,挠的他浑身发痒。
“卿儿。”姬无欢的声音变得低哑,眼神却清明的很。
沈卿环住他肌肉紧实的腰,低低笑着:“王爷等不住了?”
姬无欢被她这话闹得红了耳根,手去顺着衣襟伸了进去:“卿儿再说胡话,今晚可就没好觉睡了。”
沈卿眼睛晶亮晶亮的,盯着姬无欢微微抿起的薄唇,凑上去便是吧嗒一口,作势尝了尝,笑得眉眼弯弯:“甜的。”
姬无欢浑身一热,眸子也深了起来,奈何理智在前,纵然身上如同万蚁噬咬,还是一把狠狠将她摁在了怀里,佯装恼怒:“再不安分,你就要吃苦头了。”
“吃苦头?”沈卿眨巴眨巴眼,小手却不安分起来。
姬无欢猛地睁大眼睛,低头却只看她嘴角噙着的坏笑,眸光一暗,声音也跟着低哑了起来:“卿儿,这可是你挑起的火……”
一夜过去,素秋在耳房睡得踏实,只是午夜梦回间,好似听到姬无欢的疑似痛苦的闷哼声。
第二天一早,姬无欢神清气爽的上早朝去了,留下沈卿还在呼呼大睡,素秋瞧见不远桌上放着的一盆水和一旁搭着的毛巾时,似乎明白了什么,不由羞红了脸,忙转头拦住了要端上饭菜的丫环们。
沈卿一觉睡到快中午,安安闹着要沈卿抱,奶娘才不得不把孩子抱了过来,瞥见沈卿眼角的春色时,因为知道沈卿素来不跟她们摆架子,倒是好心的提醒了一句:“王妃,您还在月子里,王爷若是耐不住,你可千万别给……”奶娘关切道。
沈卿知道她在说什么,脸猛的一红:“放心。”
奶娘不解,可瞧着她的样子还有王爷一早上的好心情,总觉得不对劲,却没察觉到沈卿涨红的脸和微微攥紧的手心。
安抚好安安,又用过午饭,中午过去两刻,林妙月便来了。
大半年不见,林妙月见到沈卿时,本以为她生了孩子,定然胖了又丑了,没成想虽然丰腴了一些,但脸却越发白皙娇嫩,因为热,所以脸上泛着些许红润,眼角眉梢都是少女不曾有的妩媚,还有那玲珑的身段,身前的薄衫好似都罩不住了一般。
沈卿见她目光直直落在自己上半身,微微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林妙月回过神来,笑看着沈卿:“许久不见,王妃越发好看了。”
沈卿淡淡一笑:“林小姐特意过来,可是有事?”
“无事,只是闷在家中无人说话,想着王妃才生了孩子,一个人定然也寂寞,所以特意过来陪王妃解解闷子。”林妙月明眸盈盈望着沈卿,端端站着,好似透过她在看其他人一样。
沈卿听到提到孩子,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刚好奶娘又匆匆过来了,瞧见有人在,这才悄悄退到了一侧。
沈卿以孩子为重,忙问道:“怎么了?”
奶娘得了话,这才上前道:“小公子方才不知怎么了,大哭不止。”
沈卿闻言,急急起了身,看了看林妙月:“还请林小姐稍后。”
“我也去看看小公子吧。”林妙月道。
沈卿闻言,脚步止住:“孩子吵闹,林小姐还是稍后吧。”
她的话不容置疑,林妙月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脚步,淡淡扬起笑意。
沈卿到了孩子房间,才见孩子根本是安安静静的睡着,奶娘过来,指了指里间。
沈卿又急急提步过去,才发现里间竟站着一人。此人也不是别人,正是赫然被皇上打发走了的大皇子。
大皇子手里拿着个锦盒放在了一旁,瞧见沈卿过来,忙露出了笑容:“大漠之路太遥远,我便回来了。”
沈卿不解:“大皇子现在回来,该不仅仅只是为了来送东西的吧。”
大皇子微微挑眉,将身上的斗篷裹紧了些:“我来借住几日。”
沈卿不解,他微白的嘴唇张了张,露出个笑容,整个人便往后到了下去,露出他的半截手臂,却好似腐烂了一般,隐隐可见其白骨。
奶娘吓得刚要张嘴大喊,被素秋捂住嘴巴。
“王妃,怎么办?”
沈卿更在意他是怎么没有惊动王府侍卫的情况下进入安安房间的:“先去查查他是怎么进来的。再秘密请聂盛入府来。这件事,不可透露半个字,一切等王爷回来再说。”
奶娘和素秋一道点头,沈卿依旧不放心,可前面还有林妙月,但她总觉得二者之间似乎有什么关系。
“素秋留下照看安安。”说罢,快步往花厅而去,果然,她刚到,林妙月身边的丫环正在与她附耳说着什么,瞧见沈卿出现,面色慌张的忙站回来,低下了头。
林妙月面色平静,瞧见沈卿,只笑道:“王妃,小公子可好了?”
沈卿淡笑:“无恙。”
“那就好。小公子还这么小,平平安安才最好。”说完,等沈卿落了座,才道:“过几日,我便要入宫了,皇上钦点我为妃,王妃可曾知道?”
沈卿看着她的眼睛,没有炫耀之色,只有淡漠无情。不由莞尔一笑,并无心与她说这些话,看着她腰间的香囊,嗅着里面幽幽传出的淡香,轻笑:“林小姐腰间香囊极好。”
林妙月手心微微紧了紧,去看沈卿,只见她已经垂下眉眼喝茶,看不出别的情绪来,倒是悄悄摘下了香囊,收在了荷包里。
从头至尾,沈卿都没再动半分,林妙月几次委婉提出想去院子里走走,沈卿都以借口推脱了,直达姬无欢将要到府,她才略带些慌张的告辞了。
沈卿看着她落座过的地方,眼眸蓦地深了起来。到了安安房间,大皇子中途醒过一次,倒是说了为何能这般轻巧进来。
“后院有高手潜进来,中途林妙月的丫环说自己迷路了,支使开了外院守着的侍卫。若不是大皇子将那人吓走,怕是……”素秋没敢继续往下说。
沈卿面色沉沉,看了看奶娘:“孩子已经就在我房里照顾吧,让素秋把耳房收拾出来。”
“会不会打搅到王妃?”奶娘犹豫道。
“无妨。”沈卿说完,便去了里间见大皇子。
大皇子睁开眼第一句话便是问灵儿,沈卿见他好似真痴心了灵儿,眉头更紧。灵儿已经不幸,大皇子一看也不是个命长的,纵然他好,也不行。
“灵儿很好,大皇子好生歇着吧。等王爷回来,我们会商量让你留下还是离开。”沈卿说完就要走。
大皇子却打趣笑道:“怎生这般无情?我好歹救了你儿子。”
沈卿脚步顿了顿,她现在并不是不怀疑他,他怎么就如此巧的赶来了?就算她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次她也不能放松警惕,安安是她的儿子,她无法让他置于危险之中。
姬无欢回来后,林妙月的事没瞒住,当晚,姬无欢便使人去了宁国府,胆大包天到直接把林妙月扔到了水里,差点淹死。
不过没人知道是他做的,唯独林妙月自己猜到了。
安安丝毫不知外面危险,吃了睡,睡了吃,好不快活。
皇宫里,姬允看着人地上来的折子,先是怒,最后却怒极大笑:“好一个姬无欢,难道他以为这京城是他的,他能在这里只手遮天么!”他更加恼的,是这些人手里的掌握的实权,可比自己更加卓著的功勋,而且说来,姬无欢也是父皇的儿子……
“皇上,林姑娘没大碍,您且放心。”
“放心?”姬允冷哼一声,原本俊朗的眉目也染上几分阴鸷:“他如今丝毫不忌惮朕,还敢把朕钦定的皇妃扔水里淹死,朕看他迟早也要杀到宫里来!”
林公公不敢说什么,心里却是犯嘀咕,若不是您非要杀了他们夫妻,他们也不至于变成如今这样。但这话是不能说的,只能又劝道:“南诏的和亲的队伍马上要到了,十公主也已经准备好了,您看……”
“时间倒是过得快啊!”姬允盯着龙案上的玉玺,嘴角扬起:“轩辕离,姬无欢,这次过来,倒是可以一次性都解决了!”
林公公不敢说话,偌大的皇宫好似鬼气森森,夏日的风也觉得有一丝阴凉,烛影摇曳,拉长了屋子里的影子,如同黑夜里的鬼魅一般可怖。林公公没得打了个寒噤,好似这空寂的大殿里,又要掀起一股风浪了一般。
元家的丧事办完后,元柔就匆匆回去看了一眼,便又回来了,每日早早的去沈卿那儿用早膳,虽然独自坐了张小桌,但有机会能接近姬无欢,她就觉得很满足了,每日也尽心尽力将淮南王府的事情传到宫里,却丝毫不知,她传回去的话,都是沈卿和姬无欢想让她传回去的。
林妙月自上次一事后,便再没来过,这两日便一顶轿子抬进了宫去,就在她入宫当晚,皇上便公布了姬无欢乃是先皇私生子的真实身份,重新封了他为楚王,当夜便有公公拿着赐封圣旨,领着五百禁卫军,收走了他手里的兵符。
来传旨的公公也只说了一句简单的话:“您现在是楚王了,可不能再去边境那等苦寒之地当差,明日起,您便入翰林院吧,往后一样是为皇上效力,楚王殿下可别辜负了圣上的一片心意才是。”说罢,收了虎符便离开了,可他不知道的是,姬无欢带了十几年的旧部,已经领着十万大军,早早在城外会阴山等候。
拿回兵符的当夜,姬允当即封了林妙月为贤妃,称赞她乃是可安邦兴国的才女!
林妙月早就知道姬允一直犹豫不决,想暴露姬无欢的身份,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又担心坏了皇家名声,而她不过是推波助澜罢了。
“谢皇上封赏。”林妙月盈盈一拜。
姬允看着她面上精致的妆容,再看着她盈盈一握的腰身,上前几步,让宫人关好了宫门:“既如此,那就让朕再来好好欣赏欣赏,可安邦兴国的才女,是什么样子的吧……”
林妙月嘴角勾起,识趣的迎了上去。
夜里,曾经的淮南王府,便是现在楚王府中,灵儿已经坐上了马车:“今晚是守备最松的时候,一路就要辛苦嬷嬷了。”
姬无欢面有不舍,可是为了灵儿的安全,他不得不赶紧送她离开。
灵儿很乖巧,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便随着嬷嬷上了马车,往大燕而去。
沈卿看着身后沉睡的安安,她到底是放弃了把孩子也送走,左右战事将近,一切很快就可以结束了。
姬无欢回头看着沈卿:“南诏和亲的人还有三日入京,准备好了吗?”
沈卿莞尔:“等候多时。”
姬无欢没再多说,揽着她的腰慢慢往屋中而去。
元柔看着灵儿离府,又悄悄将消息送了出去,只是等才回到屋子的时候,原本熄灭的蜡烛再一次点了起来,一柄寒剑也直接朝她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