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并没有轻易下决定。
如今他的每一个决策都关乎着无数人的生死。
虽然在之前他早就设想过粮价会上涨,但是没想过会到发展到如此离谱的地步,他之前所做的那些打算又要重新规划。
不过幸好他并非毫无还手之力。
这数十万石粮食就是他的最后期限,必须要在这些粮食用光之前,解决问题。
与世家门阀对上是避免不了的。
只要他继续掌权,就一定会产生冲突。
他将自己所想的那些计策在脑海中再次反反复复过了十几遍,确认没有任何遗漏之后。
这才轻轻揉了揉额头,缓缓说道:
“目前继续收购粮食,除了国内,再看看其他诸国有没有粮食渠道,只要不是太过离谱,能买多少就买多少!”
李志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那就是很有可能在数个月之内又会有一场大灾。
但如今还只是一个苗头,倒不必在群臣面前说出来。
当务之急,还是解决现在的灾情。
“同时严查各地储备粮仓,这些储粮现在绝不能动,派人日夜看守,不允许任何人动用,谁敢私自挪用倒卖便是死罪,格杀勿论!”
李志杀气腾腾地说道,这一条是保全各地的储备粮食,防止意外灾害。
“另外派专人将这数十万石粮食进行合理分配,除去大军所需之外,其他的粮食分散到灾区最严重的地方,绝不能再有饿死人的情况出现!”
“再派人跟世家门阀的各大粮商进行接触,看看他们的诉求是什么,摸清楚他们的底!”
李志眼中冷光一闪。
他自然不是想答应他们的要求,只是想看看他们到底贪婪到何等地步。
众人听到这里连连点头。
虽无法彻底解决粮食的危机,但是可以暂缓,让他们有一丝喘息的机会。
但接下来李志说出来的话,却石破天惊,让他们大惊失色。
“你们听清楚了,接下来的才是真正的布置,通知各地加强防卫,增加巡逻人数,日夜不息,同时维持粮铺的开放,任由粮铺价格上涨,若是碰到有人敢抢粮食,全部将其抓捕,投入大牢当中!”
“除此之外,各地不必刻意打压粮价,反倒可以继续提高粮价,特别是南方,最好是能够纵容米价,即便提高几十倍,百倍,亦无妨!”
李志的最后几句话让众人目瞪口呆,纷纷看向周围人,以为自己听错了。
如今米价翻了十倍,已是离谱之极,如果继续涨价,将会引发巨大的民愤。
若是涨到百倍以上,别说底层百姓,即便是中层百姓都会造反。
普通人家一年的收入也不过十两银子之数,若十两银子只能够买一石米,甚至还买不到的话,没人会愿意当这个傻子。
任何东西都有限度,超过这个限度,将会引发难以预计的后果。
当百姓活不下去的时候,将会把天都捅出一个窟窿来。
他们正想劝告李志的时候,忽然抬起头来看见他那深不见底的眼眸。
顿时回过味来。
“陛下的意思是?”
赵炎武最先反应过来,眼中精光四射。
李志脸上智珠在握,缓缓说道:
“将粮价升起来,虽然他们现在封仓闭粮,可是天下商人熙熙攘攘皆为利,他们肯答应周玄感,是因为他给他们许诺重利!”
“可若是他们所能够得到的利益,远远超过周玄感的许诺呢,那他们还会在乎那些所谓的承诺吗?”
李志一句反问顿时拉开了他们的思绪。
众人思路一下被打开,顿时间豁然开朗。
周玄感实力固然滔天,但世家门阀也不是好惹的,即便他们违反承诺,周玄感也无法追究他们的责任。
李志没有停下,而是继续说道:
“天若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他们将重心放在了南方四省当中,故意给其他各地留了一丝余地,虽有涨价,但是并不夸张。”
“可如今我们便把这些平衡打破,无论是南方还是其他各地,都将粮价提升上来,当所有百姓都买不起粮的时候,他们怪的是谁?”
“可若是他们不仅买不起粮,各地官府还在维护粮商的时候,他们的怨气又会何等滔天。”
嘶!
众人想到这里,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等计谋实在是狠毒至极。
哪怕只需要一点火星,就可以将其引爆!
话又说回来,这计谋虽然狠毒,但是对付的却是周玄感等不择手段之人,他们顿时就没有心理负担了。
他们心中稍微一回味。
此事大有可为。
他们看像李志的眼神也顿时变化莫常,不仅仅只是佩服,更多了一丝盲目的崇拜。
他们知道,还有下文。
李志也不卖关子,继续说道:
“若是东南行省的粮食价格高达百倍的话,别说大汉王朝,即便是周围诸国的粮商听闻,都会不惜一切代价,以最快的速度将粮食运到此处!”
“当一件东西供不应求的时候,价格只能上涨,但是当供大于求,甚至远远超过的时候,价格自然会急剧跌落,甚至会跌破底价!”
众人的目光顿时大放异彩,这就是解决的办法。
困扰他们的难题在这一刹那被李志全部解开。
“若是他们联合起来,不肯将价格降下来呢?”一人问道。
李志摇了摇头:“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如此多的粮商挤在一块,只要是人就会有分歧,更何况,除了世家门阀之外,还有各地的普通粮商,以及各国的粮商,怎么可能会做到意见统一!”
“要是他们不卖出去的话,这些粮食还能运往何处,一来一回都是损耗,除非他们肯让这些粮食全部在路上烂掉!”
李志对此倒是成竹在胸,如今粮食价格上涨得如此厉害,他们运过来的成本就远远不同于往常。
更何况运回去,山高路远,他们是绝不可能再次运走的,即便运走,除了损耗以外,他地的粮价也未必能卖上去。
作为商人,他们不会做亏本生意,这就是周玄感所预料不到的地方。
众人听完之后,吞了一口口水。
心中对李志的谋略只能用惊骇来形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