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秦以沫帮着父亲收拾好碗筷,就带上帽子手套,准备出门了。
“爸爸,我出去一下。”
她并没有说明她要去哪里,但是秦沐丰知道。
从小到大,她总是这样,这么多年,她恨着她的母亲,却每次回来都忍不住去看她。
这个本来秦沐丰是不知道的,只是她这么做的次数多了之后,有一次秦沐丰忍不住在她出去的时候跟着她,跟到了她妈妈的墓碑前,她就那样,静静的看着她妈妈的墓碑,似乎在说着什么,安静又自然。
秦沐丰记得那时,眼睛肿胀的厉害,似乎有什么从里面满出来,随手一擦,是泪。
苦了这孩子,从小到大,苦了她了。
秦沐丰暗暗的叹了口气,除了叮嘱着她路上小心,也没再多少什么。
秦以沫的母亲苏琳的目的在离秦以沫家不远的地方,看着是不远,但走路也要个三十分钟左右。
秦以沫并不想开车,好久没回来了,刚好想要逛逛,便走着过去。
路上,她买了一束香槟玫瑰,那是妈妈最喜欢的花儿。
苏琳是音乐老师,生活品味也是高贵优雅,即使来到了这个小地方,也改不了刻在骨子里的那种喜好,所以,秦以沫从小就知道,母亲喜欢的香槟玫瑰。
即使后面母亲去世很长的一段时间,秦沐丰拉着秦以沫的小手,经过花店的时候,秦以沫都奶声奶气的抬起头,闪着眸的对着父亲嚷嚷。
“花,花儿,妈妈的花儿……”
秦以沫无法想象那时父亲是怎样的感受,依稀记得父亲嘴角扯过一丝丝的笑意,但却包含着无奈和苦涩。
但他都会依着秦以沫,买上几株,然后对上她闪亮单纯的眼眸说:“妞妞,咱们回去送给妈妈。”
然后就会带着秦以沫把香槟玫瑰放在苏琳的坟前。
后来,父亲就在家里种起了几株香槟玫瑰,可能是更好的怀念母亲,又或者是为了让秦以沫更好的怀念母亲。
然而,后来的一段时间里,慢慢长大的秦以沫,开始对事物分析的认知,她慢慢的知道了,母亲的离去,不是她被迫的,而是她自愿的。
她理解不了,什么情况,可以让一个母亲,连孩子都不要了。
而后对于已经逝去的母亲,她开始怨恨,再看到香槟玫瑰时,也觉得心中似乎被什么刺痛了一下,疼。
但是,不管怎样,她还是她的母亲,是给了她生命的人,是带她来到这个世界的人,即使她不要她了,她还是依然存在着感激,这也是在她长大后稍稍悟出来的。
那之后,她每次回来,都去看她,看着她墓碑上依然年轻貌美的照片,跟她报告着自己这一段时间来的进步与困惑,还有跟父亲无法诉说的事。
想着,秦以沫已经走到了临近苏琳墓碑的那个山头,冬天的风并不那么温柔,呼呼的刮着秦以沫的脸蛋生疼。
她紧了紧衣服,吸了吸鼻子,抱紧怀中的香槟玫瑰,朝着那个山头不大的一座坟走去。
秦以沫已经许久没来了,但是看见坟头上干干净净,一点杂草都没有,她就知道,父亲经常来了。
苏琳去世的时候,秦沐丰才正值壮年,但却没有另娶。
秦沐丰长得高大帅气,职业稳定,并不是没有人喜欢的,虽然有个秦以沫,但是其实前来说亲的人并不在少数,但是父亲并没有答应。
刚开始,秦以沫以为,是因为顾虑到她,毕竟,小孩子总是对继母这个人物是排斥的。
后来秦以沫长大了,发现自己根本没法长时间的陪伴在父亲的身边,照顾他的时候,她劝过父亲,找一个伴。
父亲当时表情温和,眼中有闪过一丝孤寂,但却勾起嘴角看着女儿。
“妞妞,爸爸的心里,只有你妈妈一个。”
他当时是这么说的,秦以沫当时的心刺痛了起来。
其实几年后的今天回忆起,依旧隐隐作痛,她的父亲,是那样的深爱着她的母亲。
然而,深情付出并没有得到对等的回报。
以前的秦以沫不了解母亲,甚至怨恨她,当经历了那么多,自己也有了心爱的人之后,她突然有点理解她母亲了。
感情,从来就不是单方付出就行的。从来就不是可以勉强的。
经历了她和方子谦,沈蔓和方子谦,沈蔓和朱天宇,甚至宋妮和靳东旭,都是一个个的为了感情前仆后继伤痕累累还是依然不放弃。
这么想想,其实她是一个多么幸运的人。
至少她深爱的人,也同样深深的爱着她,这就够了。
秦以沫轻轻的把那束花放在了苏琳的坟前,叫了声“妈妈”之后,再无言语。
她陪着她做了一会,默默的,迎着风,眼睛涩涩的,有想哭的冲动。
但她不想让妈妈看到,她轻轻吁了一口气,露出灿烂的笑容,盯着苏琳墓碑上的照片。
手指抚上那个跟自己有几分相像的女人的五官,心中有很多东西似乎不再像以前那么执拗和偏激,她也试着去想,或许,她的妈妈,也有自己逼不得已的苦衷。
“妈妈,我很好,我有男朋友了,他也很好。改天,我带着他来看你。”
秦以沫笑了,是发自内心的。
她就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又默默的陪着她坐了一会儿,大约看到太阳快下山了,才拍了拍裤子上的土,朝着山下走去。
小城的年味很浓,大街小巷主色调都在临近过年的前十天换成了大红色,喜庆,张扬。
周围的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难以掩饰的,是发自内心的笑。
是啊,在外忙碌了一年的的亲人们都回家团聚了,还有比这个更让他们兴奋的事吗?
然而幸福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年初四了,这几天,靳东旭每天晚上都会打个电话过来,听声音似乎比较疲惫,大约是见户喝酒多睡眠少的缘故。
只是寥寥数语,大概都是问下她吃没吃好,睡没睡好之类,偶尔秦以沫也会跟他说说小城的人们朴素的生活,有一搭没一搭的聊。
秦以沫还是抑制不住想念他的心,煎熬,难耐。
苦涩却甜蜜,爱情的味道。
其实过几天就能见到他了,但是自从上次沈玲问了他们的发展进展之后,秦以沫的心就一直惴惴不安,在这条感情的道路上,她并不知道,他们能走多远。
年初四,天刚微微亮,秦以沫起得特早,最近每天都是这样,起个大早,然后出去外面溜达一圈,感受这个小城清晨的静谧,呼吸小城特有的清新的空气,然后经过邻近的一家早点店,买回父亲最喜欢的早点。
她拎着热乎乎的早点笑意盈盈的往家走,在家门口看到了那辆熟悉的暗黑色轿车,呆愣了一下。
倚在车身旁的是穿着一身黑色西服,外面套着一件立领长款风衣,把本就修长的身子拉得愈发的高大挺拔。
秦以沫看了许久,还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知道靳东旭对着她,张开双臂,她才敢确认那就是他。
她飞快的扑进他的怀里,搂着他的腰身,是她熟悉的味道,是他。
“你怎么来了?”
秦以沫惊讶得很,抬头那被冷风懂得有点红扑扑的小脸,眼中闪着异样的光,靳东旭忍了忍,还是在她的额头印上了一个吻。
秦以沫的脸红了下,羞涩的看着他,路上的人慢慢的多了起来,路过的人也开始用眼睛打量起这个英俊挺拔的男人。
她拉住他宽厚的手掌,就要往家中走去。
“等等,我拿下东西。”
靳东旭打开后备箱,拎出了一些类似礼品的东西,那是一幅书法作品和几瓶名酒,是当代著名书法家王仁安的作品。
靳东旭也是好不容易哄着朱天宇去找他舅舅要来的,朱天宇的舅舅,就是王仁安。
只是听秦以沫那么一说,秦沐丰是酷爱书法作品的,便就上了心。
此时秦沐丰已经醒来,知道女儿去买早点了,他正在阳台浇着花,等待着秦以沫给他带回的早餐。
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他知道秦以沫回来了,他转过头来看到她拉着的靳东旭时,愣了一下。
秦以沫急忙放开了靳东旭的手,低着头,有点小媳妇扭捏的样子,因着平时也很少就感情的话题与父亲聊过,总还是有点害怕。有点小媳妇见家公的意味。
该紧张怎么会是她呢,秦以沫也无语了,大约是担心靳东旭不能讨老人家的欢心。
“妞妞,这位是?”
看女儿进来好一会儿不自动介绍,秦沐丰笑笑的问道。
女儿进来之后一幅扭扭捏捏的模样,秦沐丰已经猜到这便是女儿之前提到的那个男朋友了。
他毫不气的打量起了靳东旭,长相英俊不凡,器宇轩昂,眉宇间有股冷厉之气,看起来像是事业有成的男人。
但这皮囊,似乎跟秦沐丰对秦以沫期待的女婿还有不太一样。一张祸国殃民的脸,总感觉不大安全。
“那个,爸爸,这是靳东旭……我跟你说过的男朋友。”转过头来又对着靳东旭说,“这是我爸爸。”
靳东旭垂眸看了秦以沫一眼,小丫头看起来紧张得很,看来她对他的突击到来似乎心理建设还没完,也看得出秦爸爸在秦以沫心中的地位是相当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