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王的副将走过来,正巧撞见谢淮安与苏凝芷额头相抵,姿态亲昵。
他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打破了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赵公子,梁王有请!”
“这就来!”谢淮安松开苏凝芷,眼底翻涌的阴鸷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如沐春风的和煦笑容,与方才的骇人模样判若两人。
这变脸速度之快,让苏凝芷暗自心惊,她悄悄吸了口气,跟在谢淮安身后走向正厅。
梁王设宴款待,珍馐佳肴摆满一桌,这在苏凝芷看来,是梁王彻底放下戒备的信号。
酒过三巡,梁王放下酒杯,开口道:“赵公子,本王军中粮草告急,需得十日内筹措至少一百三十万斤粮草,不知……”
谢淮安豪爽地应道:“王爷放心,莫说十日,五日内,草民也能将粮草送到!只是这时间紧,任务重,这价格嘛……”
他故意拉长了尾音,目光扫过席间众人。
梁王不动声色:“若五日内送达,赵公子需要多少银两?”
“一千两黄金!”
“什么?”大世子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杯盏乱颤,“赵公子,你这分明是狮子大开口!”
苏凝芷刚刚见他欺辱大世子妃,本就对他不满,如今又见他这副吝啬嘴脸,愈发厌恶,便忍不住出言讥讽:“大世子莫非是没见过打仗?战场上瞬息万变,时间远比粮草金贵得多!若是舍不得银子,就乖乖吃朝廷俸禄,何苦要领兵打仗?”
“放肆!”大世子勃然大怒,“这里哪有你一个随从说话的份?”
“大郎!”梁王一个凌厉的眼神制止了大世子,他转头看向谢淮安,“若是十日内送达,不知价钱可否少些?”
“十日五百两黄金。” 谢淮安语调平缓,却话锋一转,“不过,在下依然建议王爷五日内便将粮草备齐。一来,兵马饱腹,才能养精蓄锐,早日备战;二来,时日拖延,恐朝廷兵马半路劫粮,届时,王爷岂不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梁王一听有道理,于是点头道:“就依赵公子所言,一百三十万斤粮草,五日内送达。大郎,带赵公子去银库取黄金!”
大世子满心不甘地引着谢淮安和苏凝芷前往梁王府的银库。
看着库中一箱箱金灿灿的黄金被谢淮安雇来的人抬走,大世子如坐针毡,心痛如绞,仿佛被人活生生剜去一块心头肉。
他忍不住阴阳怪气道:“赵公子这辈子可做过几笔如此大的买卖?怕是从未见过这么多黄金吧?”
谢淮安尚未开口,苏凝芷便嗤笑起来:“我和公子走南闯北,什么生意没做过?大姜国出手阔绰的买家多的是,没见过这么多黄金的,怕是大世子吧?难怪方才一听一千两黄金便肉痛不已!”
她随手在一个箱子里拿起几条黄金,扔向大世子,“这几根金条就算我们送给大世子的,大世子可以多去几趟青楼找妓子,泄泄火!”
“你……”大世子怒不可遏,额角青筋暴起,却生生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隐忍不发。
他回到正厅,怒气未消,沉着脸质问梁王:“父亲明知那两个商人狮子大开口,为何还要与他们虚与委蛇?一千两黄金,亏他们说得出口!”
梁王脸上浮起一丝阴鸷的笑:“本王给得起,也得看他们有没有命拿!”
“父亲的意思是……”
“等粮草一到,便是他们的死期!”梁王语气森寒,仿佛来自地狱的判决。
听到这话,大世子脸上才露出一丝阴狠快意的笑意:“父亲英明!”
谢淮安和苏凝芷回到住处,满屋金光灿灿,黄金堆积如山。
苏凝芷看着这令人咋舌的财富,忍不住低声问:“王爷,您不是真要把这些黄金带回去吧?”
“梁王不会让我们带回去的。”谢淮安脸上浮起一丝了然于胸的冷笑,“粮草一到,他就会要了我们的命!”
苏凝芷心中一惊,随即又感到疑惑:“既知他如此言而无信,王爷为何还要承诺五日后给他粮草?”
“为了摸清他的兵力。”谢淮安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眼中精光闪烁,“梁王对外声称他有十万兵力,可却只要了一百三十万斤的粮草,若他和太子一战持续十日,这一百三十万斤粮草也最多只够供给三万兵马。依本王看,他目前的兵力不足三万,再加上长期缺粮,已是强弩之末。”
“若真如王爷所料,这梁王为何还有胆气留在北陵与朝廷对抗?莫非是破罐子破摔?”
“非也!”谢淮安摩挲着下巴,“他定然在北陵城设有埋伏,否则不会如此镇定自若。看来我得尽快将此事告知太子,让他早做准备,以免落入梁王陷阱。”
说完,他拿起桌上的笔墨,写下密函,吹了声口哨,一只矫健的鹰隼破风而来,稳稳落在他伸出的手臂上,锐利的鹰眼眨也不眨地注视着苏凝芷,让她后背泛起一阵凉意。
苏凝芷从未见过如此凶猛的鸟类,惊得说不出话来。
谢淮安将密函卷成细筒,塞入特制的小竹筒中,系在鹰隼腿上。
随后,他从桌上拿起一片薄切的羊肉,喂给鹰隼。
那鹰隼一口吞下,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旋即振翅高飞,消失视线中。
苏凝芷忍不住道:“臣妾没想到王爷会帮太子殿下。”
谢淮安闻言,转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听起来芷儿似乎有些高兴?”
“王爷顾全大局,臣妾自然是高兴的。”
太子江轩小时候曾险些害死谢淮安,如今谢淮安却能不计前嫌,提醒他提防梁王的诡计,这份胸襟,的确令人钦佩。
或许,她一直以来都错看了谢淮安,他的心胸比她想象中宽广得多。
谢淮安没说话,表面上是默认,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
五日里,谢淮安携苏凝芷于北陵城中流连,表面上挥金如土,吃喝玩乐,实则暗中绘制城防图,探查梁王布置的陷阱。
果不其然,在城南仓库中发现了大量炸药,显然是为太子大军准备的“见面礼”。
谢淮安冷笑一声,将此事尽数告知太子。
与此同时,苏凝芷则将黄金打包一部分,偷偷给梁王妃和世子妃们。
梁王妃不肯收:“赵公子和芷儿公子救了我们的命,我们已经很感激了,怎么能拿你们的金子?”
“王妃言重了。女子在这乱世里本就不容易,身上备些盘缠总是好的。况且这对我们来说,只是极少的一部分,不足挂齿!”苏凝芷道。
梁王妃见她如此坚持,便收了下来,感动不已:“谢谢芷儿公子!”
大世子妃连忙叫几个县主给苏凝芷下跪:“还不跪下谢过芷儿公子?”
苏凝芷连忙将她们扶起来:“县主们不必多礼,草民担待不起。”
大世子妃苦笑起来:“什么县主,现在她们的父亲都要抛弃她们了,往后她们可能要跟着我们过苦日子了!”
“只要能活下去,便有希望。梁王妃、世子妃们,你们这几日准备好男子的衣服,到时候趁他们打起战来,我带你们离开北陵!”
梁王妃和几个世子妃重重点头:“我们晓得了!”
苏凝芷从她们的房间走出来时,正好撞见迎面走来的谢淮安。
他神色阴沉,目光如炬,直勾勾看着她:“芷儿来找梁王的女眷做什么?”
觑见他眼底的质问,苏凝芷只觉得呼吸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