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相亲居然打起来了,众人都没想到,还在呆瓜状态,汪芳已经冲出去了。
此时两只袋鼠已经对打到河边。娇小玲珑的越南姑娘已经占了上风,傻儿子有点乱了阵脚。
那越南姑娘忽然脚下被什么绊了,一骨碌倒地。本来倒地也没啥事,但此地是个下坡路,那姑娘身子好似一片落叶,滚到河里去了。
那姑娘滚在河里。这几天A城气温高,河水没有冰冻,姑娘扑腾着。
河水其实不深,正常人到腰,越南姑娘掉下去又扑腾着站起来,到了胸口的位置。
后面的人大呼小叫着,汪芳先赶到,一把把姑娘拉上来。赶紧脱了自己的羽绒服,裹了那姑娘。
这时候,傻儿子竟然哈哈大笑起来。
相亲出了事,那对中年夫妻不干了。尤其是那女人,一张口,飞出一千只黄雀来了。
当下的首要任务,就是给人家姑娘换身行头。
一行人出了公园,钻进附近的商场,直奔女装部。
来师傅给闯祸的儿子擦屁股,给姑娘从里到外买了新衣裳新鞋子,连袜子都是新的。
姑娘进去的时候是只湿漉漉的小鸡,出来就是一只像样的鸭子。
那中年女人指着这件那件,来师傅就结账付款。汪芳眼见老来出了不少血。
买完行头,姑娘还是一个喷嚏连着一个喷嚏地打。
中年女人又从嘴里飞出五百只黄雀,这些黄雀要奔向饭店。
来师傅只好听了黄雀的话。
终于坐下来。
那中年妇女又问越南姑娘,为啥打起来。越南姑娘哆嗦着身子用越南话解释。谁也听不懂她说了些什么。
那中年妇女懂,说:刚才还跟你老婆说,担心这傻小子找不着女人的道,其实不然,才说几句话就往那条路上拐弯。又要亲嘴,又要搂抱,你看看,你说说,这不是欺负人吗。
末了又加了句总结:男人耍流氓的时候,一点都不傻。
来师傅也问傻儿子干嘛打起来了。
傻儿子乱七八糟地说了一通,来师傅能明白儿子的意思:两人走着走着,越南姑娘踩了他的脚,他穿了新鞋,鞋子脏了是件大事,有些生气,就推了一把姑娘。没想到越南姑娘身上有刺,不让碰。两人就打起来了。
反正,两人打架时判官不在身边,所以搁置争议,共同吃饭。
席间,那姑娘显然吓着了,神情呆滞,又不断打喷嚏。所以,即使买了衣服吃了饭,那对中年夫妻也不答应,说姑娘好好地来,如今半个傻子回去,没发给人家爹娘招待。不如先在你们家住着,要是感冒了,你们也好名正言顺照顾人家。
来师傅本来想这亲事算是黄了,俩人不对撇子。怀疑这女孩子也智商不足,既然这样,更不能要。但如今自己儿子闯了祸,也不能退货,定金还在那对中年夫妻手里呢,只好把姑娘领回家伺候着。
2
第二天上班,汪芳遇见老来,一张英俊的脸上挂着霜色。
汪芳自然就问那越南姑娘的情况。
来师傅轻轻摇头,说那姑娘当夜果然发烧了,烧到快四十度,来师傅还带着她去了医院急诊。天亮后转成低烧,老婆在家照顾她呢。
他感谢汪芳搭救姑娘。
汪芳套了一番。
汪芳又担心来家老二的表现,把姑娘放来师傅家里,那对介绍人心真大。来家老二不正常,再打起来咋办。
来师傅说,那傻儿子也变乖了,还知道给姑娘端个水。
来师傅又说,等姑娘好了,就退了这门亲事,相亲就打,以后打的日子还长呢,家里战火连天,还不如把傻儿子养到他们老俩入土的那天,攒一笔钱给大儿,让老大养着这个小的。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3
她家这本也是。
这几天已经进入验兵期,刘大吹急得嘴角起火,划根火柴,就着了。
诚然如此,刘大吹顶着嘴上的泡,给好哥们陆致礼主持了婚宴。
汪芳和陆致礼的前妻乔麦关系好。当年,陆致礼和乔麦在A城婆家结完婚,夫妻俩回到小城办了一场请宴,刘大吹就是主持。
这些年过去,主持人刘大吹快要变成刘老吹,陆致礼已经换了两窝女人。
所以,她不去。
当夜晚些时候,汪芳又值夜班。一个夜班多一百块补助,很诱人。半夜还可以在休息室里睡一觉。
刘大吹主持完二婚婚宴,也喝得不少,留在小城的家里,兴高采烈给老婆汇报婚宴趣事。
原来在陆致礼的婚宴上,薛可用也去了。
陆致礼虽然广撒网,但没打着多少鱼。婚宴只勉强凑了两桌。薛可用是婚宴上级别最高的,很给芝麻官陆致礼撑面子,因此被捧位上座。
刘大吹恭恭敬敬叫着薛经理。
婚宴喝到最后,依旧不走的,不是馋酒的,就是关系铁的。薛可用之所以不走,不知道肚子里有什么狗杂碎。
不管什么狗杂碎,刘大吹先鼓动陆致礼身边那几个能喝的哥们,把薛可用灌醉了。
醉里看花的薛可用,脑子一激动,帮陆致礼签了婚宴的饭费单子,说了给小兄弟陆致礼报销。
仿佛他稳坐了单位的一把手,有签饭费单子的大权。
刘大吹打着哈哈对汪芳汇报此事:明天酒醒了,那小子后悔吧。
汪芳听了劝道:我觉得,只要一撇一捺是个人,就不能小瞧人家。薛可用再不济,也是当年的秀才。秀才肚子里有墨水,也有坏水。你可要当心。
刘大吹把老婆的话当了耳旁风。
刘大吹暗着把薛可用算计了,仿佛把儿子当逃兵带来的郁闷气散出去些。
4
海涛腰里有了银子,心里有了底气,只不过一想到这钱是母亲上夜班赚出来的,海涛又花得不那么心安理得了。
小敏是个爱学习的孩子,在小旅馆里当仙女的同时,仙女还担心功课落下,于是让海涛去她的宿舍帮她拿书本。
小敏所在的大学是所二本,又在海滨城市,校园建筑一半新一半旧,虽然不是985一类,但人气很高。而海涛所在的大学不过是一所三流大学,建筑都冒着新鲜气儿。海涛走在小敏的校园里,觉得好大学的气氛,不是靠豪华教学楼所能撑起来的。
他在他的大学里如鱼得水,在小敏这里,竟有些暗暗地羞愧。
时间滴滴答答地走,他和小敏这两条河流分叉,又汇合。他在那样的大学,未来当了修理工,拿什么来爱小敏呢?
难道拿一身油污?
小敏说自己并不是很用功,是靠了她爹她姥爷的遗传。薛可用是单位里的大才子,她姥爷当年位居高位,在当官之前也是搞技术的高工。
海涛想想自己的出身。他爹刘大吹那一支派,都是老农民出身,爷爷卖过葱,当过盐贩子,悄无声息地走完一生。他母亲汪芳那一支,还能找出亮点,姥爷是个巧手木匠,在别人家吃白面馒头都紧张的时代,碗底里就藏着肉了。对,汪家出过一个著名人物,就是省城的画家老爷爷。
从前刘大吹望子成龙。少年海涛反驳道:你要我有理想有追求,不就是想让我当官,然后贪污腐败吗。
那是他初中时代说过的话。他不是叛逆少年,这算是出格的言论了。
总之,他一个多穿二尺布的大个子,走在小敏的校园里,竟然内心戏不少。
到了小敏的宿舍区,此时是上课时间,走廊里静悄悄的。不知谁敞开了窗户,穿堂风鬼魂一样游来荡去。
海涛拿钥匙开了门,一抬眼,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