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繁华背后
燕景瑜凝视着冷清漪渐行渐远的身影，突然感到一阵迷—离。
那个曾经涂抹着老气横秋的妆容，身着暗淡色彩、过时款式衣裙的女子，却突然脱胎换骨，化身为光彩照人、仪态万千的贵妇，让他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大婚那天，揭开盖头，在看到冷月婵的那一刹那，他还以为，是上天对他的眷顾。现在看来，那个受上天眷顾的，好像并不是自己。
如果没有换亲，他现在面对的，肯定是跟现在不一样的人生吧。
冷月婵见他一直呆呆地盯着冷清漪的背景，顿时醋意大发。
“你一直盯着那丫头看，莫不是后悔当初娶的不是她吧。”
燕景瑜赶紧收敛心神，，“你误会了，我只是在想一个问题，并没有看她。”
“想什么问题，需要这么看着她？”
冷月婵却不肯放过他，“你别忘了，你现在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要不是我和我们冷家，你能来参加这样的酒席？”
同样类型的话，冷月婵已经不知道说过多少次了。
刚开始的时候，燕景瑜对冷月婵心存愧疚，还会耐着性子哄她。时间一长，他便开始感到了厌倦。
他保持沉默，没有反驳，只是不想惹恼冷月婵，接受冷月婵那种如疾风暴雨般的攻击。
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冷月婵仍不肯给他留一点颜面，他有些接受不了。
见他的一张脸胀成了猪肝色，冷精忠赶紧说，“月儿闭嘴，不许再说了。”
燕景瑜的脸色仍十分难看，“这里都是王公贵族，达官显贵，的确不是我该来的地方。”
冷精忠也感到有些自卑，正思忖如何安慰女婿，眼前出现的一群穿着粗布衣衫的男女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有些吃惊，不禁说，“这些人是谁，他们不会也是来参加婚礼的吧。”
早有王府的家丁走过去，对着他们大声呼喝，“去去去，这是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一边去。”
一个花白头发的老爷子走出来，大声说，“我们是新娘子的娘家人，来参加婚礼的，谁敢不让我们进去。”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惊掉了眼珠子。
新郎倌是天潢贵胄，新娘子的娘家人身份却如何低微，这，这也太，太不可思议了吧。
萧烨然走过来迎着老爷子，“表爷爷来啦，快进去吧。”
周老爷子顿时神气活现起来，“还叫表爷爷，该叫爷爷啦。”
刘氏挤过来说，“爹，等举行完婚礼，再改口不迟。”
周勇走过来，伸手想拍萧烨然的肩膀，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
他迅即便大大咧咧地说，“妹夫，我是你大舅哥，我叫周勇。以后，你可得多关照你哥。”
萧烨然知道，周家那些值钱的东西，全是眼前这个叫周勇的汉子从王府搬回去的。
他只看了周勇一眼，便不动声色地说，
“今天人比较多，照顾不周，还请各位多担待。”
周勇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气。”
他回头又对身后的人说，“看到了吧，这就是王府，我妹以后就是这里的主人了。天大的事，只要吱一声，我妹夫绝对替你摆平。”
他的声音很大，不少人听见了，都朝这个方向看过来。
冷清漪忙走过来，吩咐下人，“带他们进去找地方安顿下来，别委屈了他们。”
下人显然早训练有素，此时只不动声色地说，“跟我来吧。”
刘氏却说，“我家婉儿在哪里，我要去见她。”
下人没有回答，只不住地拿眼睛瞟世子夫人。
冷清漪忙说，“他们是婉儿姑娘的娘家人，就带他们去湘竹院看看吧。”
周婉儿此时着一身喜服，端坐在湘竹院的新房里，脸上却无一丝欢喜之色。
她这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嫁给世子，做世子的新娘子，可这一天真的到来，她却感到了浓重的悲哀。
远处的鼓乐声和人们喧闹的声音不时传入湘竹院，在她看来，却是一种讽刺。
作为这场婚礼的主角，她似乎被人遗忘了。
这座院子是她跟世子的新房，虽然冷清漪安排人把这里重新布置了一番，挂上了大红灯笼，贴上了大大的喜字，她仍感到一处肃杀的气氛。
看到娘带着一群人走进来，她不禁有些意外。
“娘，你们来干什么？”
刘氏笑道：“她们都是实在亲戚，好容易来一趟王府，当然要来你的新房看看了。四姨和五婶是我特意请来替你铺床的，她们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有福气，替你铺床，能把福气带给你。”
周婉儿一怔，“床已经铺好了，不用再铺。”
四姨和五婶却不气，直接上手掀开被子和床单，发现下面早摆满了红枣和花生，只得作罢。
刘氏目红耳赤，“铺床本来就该由娘家安排，王府这是不讲规矩呢。”
周婉儿苦笑，“娘嫁女儿，所有规矩都不讲，却在这种小事上挑理，就不怕人笑话。”
刘氏的脸上顿时讪讪的，“你这丫头，你娘什么时候不讲规矩了？”
不等周婉儿说话，竹溪已经进来，小声说，“小姐，吉时快到了，夫人派人来请小姐去前厅跟世子拜堂呢。”
四姨赌气说，“不就两个红包吗，不给就不给吧。以后没福气，可不能怨我们。”
周婉儿这才知道，娘带她们来，是冲着红包来的。
她没再理会这一群亲戚，径直走出湘竹院。
新娘子一到，婚礼的气氛顿时推向高—潮。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
萧烨然像个牵线木偶般站在那里，任由人摆布着走各种程序。
两次结婚拜堂，每一次都是身不由己，他不能不感到悲哀。
把周婉儿送—入洞房，他转身便走。
“等等！”
周婉儿扯下脸上的喜帕，怒视着他，“你就这么走了？”
萧烨然的身子有些僵硬，“外面的人需要应酬，我不能把这些全扔给父王。”
“然后呢，把我扔在这座活死人般的院子里，自生自灭？”
萧烨然一脸冷凛，“你若能安份守己，自然会得到应有的尊重。”
“尊重？”周婉儿冷笑一声，“你口中的尊重，就是让我独守空房，连见你一面都难如登天吗？”
萧烨然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情绪，“婉儿，我只是奉太后的旨意，才跟你成亲。太妃喜欢你，一心想让你成为她的孙媳妇，只可惜，你跟我并不是一类人，我们根本就不可能在一起。”
“可我们现在已经结成了夫妻，你是我丈夫，我是你妻子。我有权利要求你履行丈夫的职责与义务。”
萧烨然没有说话，只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便扔门离去。
听着他的脚步声在院子里消失，周婉儿倒在床上，失声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