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八章人生如戏
人潮汹涌而来,推搡之中我踩掉了鞋子,赤脚站在瓷砖上,蒋宅的冷气开得一向很足,骇人的冰冷腾跃而上,差点让我浑身热血都凝固。
我用余光浅浅扫视一圈,数着自己目光可及的人头。
一、二……整整十五个记者,厅都满满当当,这可比我一开始想得还多。
本来还算宽敞的厅瞬间拥挤起,炽眼的闪光灯亮起,我的世界一片白。
这就是我的反击。
我牢牢抓住机会,眨巴眼半天实在挤不出眼泪,索性下狠手,手指尖扭着大腿根肉转一圈。
我从小就怕疼,这招一直屡试不爽,可不其然,动作才刚刚扭到半圈,我的眼泪就开始哗啦啦往下掉。
来的记者只看见蒋家的养女在一边哭得我见犹怜。
带着哭的眼可是吸引人目的好头彩,他们很快架着摄像机怼着我脸拍。
我有些反感,但还是憋住心里的厌恶继续装哭。
蒋韫然先前对我的恶行此刻终于派上用场。
我边哭边把袖子捞起来,用手背堪堪擦泪,我夹着嗓子,这声音传进自己耳朵里都有些令人反感。
“我,我一直对蒋家忠心,这么多年以来我该做的我都尽力做好了,我只想成为可以被蒋叔叔引以为傲的养女。”
“我知道我只是个养女……可是,可是,也不能这样对我啊!”
我哭得凄惨,没差点背过气,心里却在悄悄乐,姐这演技没去当演员真是可惜了!
记者们注意到我胳膊脖子上的伤,一个二个面面相觑,有的特意拉大镜头对我一阵拍。
蒋光远这下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他那张老脸气得五官扭曲在一起,他招手,想让下人把记者赶出去。
但他意识到自己这样是在坐实自己的罪名,到时候传出去可就是他心虚了。
蒋老爷子大咳一声,见记者把目光转向他,连忙开始解释。
他话还没说完,我隐隐翻个白眼,继续哭喊道:“我从来不奢求可以带走些什么,我只是想把我爹的遗物拿走……”
“早知道会这样,我不如跟他一起走了算了!”
心软的女记者开始给我递纸巾,要是唾沫可以淹死人的话,蒋光远都不知道死了多少遍。
蒋光远气急,他把桌上的碗筷通通扫落在地,骂骂咧咧着叫我闭嘴。
像我这样的清纯小白花自然要躲在一边,抹眼擦泪做可怜。
记者们见状开始追问,我依稀听见几个问题。
“蒋先生,你这样的行为,让我们不禁好奇,你是真的感谢宋先生吗?”
“蒋先生,你作为蒋家的掌权人,当年收养宋清渔女士是否只是做戏,其实心里并无感激之情?”
“宋女士身上的伤痕究竟是怎么造成的?蒋先生你是否也是当事人,可否和我们说一说?”
黑色话筒已经怼到了蒋老爷子的嘴边,这个好面子的男人在此刻有些崩溃无措。
已经没有人关心我,自然没注意到我眼底闪过的阴冷。
好戏这才刚刚开始呢,蒋家人,日后可有你们好受的。
蒋老爷子终于招架不住那些嘴炮,他的笑满是苦意,装模作样。
他从餐桌上抽出那相册,解释道:“都是胡说,清渔一直是我最珍惜的养女,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不会亏待她。”
“虐待更是空谈,我们蒋家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官腔端得重,我差点都要相信。
眼看就有人问他刚刚的行为,他急忙亮起相册,隔着人群递给我。
我接过,冷声道:“我不接受你们伪善的道歉,既然我已成年,可以为自己的选择做决定,我就站在这里就是要告诉你们。”
“我要和蒋家断绝关系。”
“我父亲的善良你们收着吧,但我这些年未得到一丝回馈的善意,抚养费我会攒够还给你的,就此别过。”
语罢我大步流星向外走,留下一屋子的记者供蒋家人应付,里面还传来蒋韫然高昂的骂声,他叫我回去说清楚。
我把耳朵堵上,一直走到蒋宅大门,我心里有些难过。
我回头,看着红墙的院子,总是会想起自己在这里度过的那些时光。
都是过去了。
我闭了闭眼,向外去,正要上车时,我与孟晴打了个照面,她来得匆忙,应该是听说了刚刚的消息。
我靠在车门上冲她说Hi,孟晴神色不悦,态度很是咄咄逼人的质问我:“宋清渔,你又在搞什么名堂,刚刚进去的那些人都是干嘛的?”
“你在发癫吗?”
我用手擦擦耳朵,挑眉:“好吵哦,谁家的狗放出来了?”
孟晴涂着红指甲的手直逼我眼前,她喘口气,红着脸骂道:“臭婊/子,你来这里干嘛?你是不是对蒋韫然念念不忘!”
“我告诉你……”
她狗嘴吐不出好话,我甩开她手,冷哼道:“那种垃圾只有你才收吧,果然,狗改不了吃屎,你也差不多。”
孟晴刹那间气急败坏,她的脸肉眼可见的红,她扬起巴掌,想要给我点教训。
我识破她动作,目光一黯,将她的手扣住,孟晴的力气一下泄气,她还在挣扎,嘴里说的话越来越难听:
“宋清渔,你就是离不开男人不能活。”
“我要抓烂你这种婊/子脸,看看谁还会被你勾引走。”
我攥住她手的力气越来越大,孟晴痛得一直吸气,她的叫骂声逐渐停下,她最后鼓作气,从嘴里憋出几个字。
“我告诉你,你要是这样,我让韫然哥来教训你……你还不知道我是…啊!”
我甩开她手,孟晴惊叫一声,眼眶红肿一片。
她终于逃离我的控制,连忙用另一只手把手腕包裹住。
她吸着鼻子哭,我觉得碰她太恶心。
我笑了笑,眉眼间却一点笑意也没有:“孟晴,你别忘了,我是学跆拳道的。”
拳头被我捏紧,在她面前晃了晃,孟晴挪开目光,我不想搭理她,绕过她准备上车。
孟晴已经走了,像过街老鼠。
我叹口气,却看见路灯下有个眼熟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