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一大师眼睛都没有睁一下,手里的犍稚也没停:“阿弥陀佛,施主深夜到访,不是只为杀戮吧。”

    来人确实没想真的动手,只是想试一试他,可却没想到他稳如泰山般坐着,丝毫都没有要躲闪的意思。

    来人收了手,坐到了道一大师对面,一句话也没说,只一瞬不瞬地盯着道一大师。

    几十年不见,他还真的跟以前大不一样了,身上再没有了浮躁的江湖气息,更没了江湖的血雨腥风,有的只有沉淀,以及佛者慈心。

    道一大师原本还等着来人说话呢,可哪知此人既不再动手,也不开口说话,着实奇怪。

    道一大师终于是忍不住睁了眼,看清来人的模样时,道一大师瞬间一脸惊喜:“洛神医?是您吗?”

    裴洛看着道一大师笑了笑:“听说故人在此,所以特意来看看,没想到你真的是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如果不是还记得他的模样,就他现在这一身跟之前截然不同的气息,他根本就认不出他了。

    道一大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的确是比以前胖了不少。”

    道一大师说着又起身,朝着裴洛跪下:“多谢洛神医当年搭救之恩。”

    “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裴洛见状蹙起眉头,伸手就拉着道一大师的手臂,要扶他起身。

    道一大师却是不肯起身:“这么多年贫……我一直惦记着洛神医对我们玄门一派的大恩,我们玄门无以为报,您就让我给您磕个头吧。”

    他之前不是没想过回中州去报恩,又担心自己会为百花谷带来灾难,所以一直都没有主动联系过洛神医。

    道一大师执意要磕头,裴洛也实在没办法,只能受了他这一拜。

    等他拜完,裴洛才将他给扶了起来。

    两人重新坐下,道一大师放下手里的佛珠,连忙给裴洛倒茶。

    此刻的道一大师已然没有了一个佛者的淡定,更没有一个住持的威严,在裴洛面前,他好像又变成了玄门的那位副盟主鹭哨。

    当然,从前他们或许是敌对的身份,如今却成了恩人,成了老友。

    “洛神医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道一大师很是好奇。

    裴洛没有明确回答,还反问道:“这么多年就没人找过你?”

    道一大师苦笑:“自然是有的,当年玄门可是众矢之的,虽然玄门覆灭,我跟师兄也退隐江湖,可这些年找我们的人还是很多。只是东楚离中州毕竟很远,加上师兄已经过世,而我也早在几十年前就出了家。纵使真有找到我的,有认不出的,也有放下的。”

    裴洛了然地点了点头。

    倒也的确如此,现在的鹭哨,纵使真的被人找到,或许那些人也早就认不出了。

    那些认出来的,看到鹭哨这般姿态,或许也会放下了,毕竟现在的鹭哨只是一个不问世事的出家人。

    “是白丫头告诉我,你在这里的。”裴洛喝了口茶,才回答了他的问题。

    道一大师震惊了下,一脸的诧异:“您是怎么认识那丫头的?”

    他还以为是曾经那些找到他的中州武林人士告诉他的呢,没想到是小雅那丫头。

    裴洛一听就知道他还不清楚他们之间的关联,有些兴奋道:“说起来都是缘分,我也是昨日才见到她的,今日聊过之后才知道我的徒儿嫁给了你的徒儿。”

    道一大师闻言再次惊愣了下,脑子飞快地转动了一会儿才终于了裴洛的意思:“你是说轩辕湛那小子娶的王妃是您的徒儿?”

    裴洛笑了:“是,她是我的徒儿。”

    道一大师一脸惊喜:“呀~那姑娘我见过,没想到竟是您的徒儿,这还真是缘分!”

    道一大师是真没想到自己和洛神医还有这样的缘分呢!

    “我也没想到轩辕湛会是你徒弟。”裴洛说着又道:“我之前还跟那小子对过几招,当时只觉得他的招式有些熟悉,可又想不出在哪里见过,原来是你教的。”

    道一大师苦笑:“那小子都还不知道我是他师父呢,因为玄门的缘故,我也不敢多教他玄门的武功,正好我在白龙寺出家,白龙寺藏金阁中有不少武功秘法,我就将玄门的功法和白龙寺这些功法相结合教的他。如今看来倒也管用。”

    既把那小子教得武功不错,又让人看不出这玄门的武功,也算两全其美了。

    裴洛点了点头:“的确,那小子武功不错,即便跟我对战都不落下风,我当时还好奇他的师门呢,这东楚竟有武功如此厉害的师门,没想到竟然是你教的。”

    这话把道一大师说笑了:“还别说,当时我第一次见那小子他媳妇儿的时候,也在想着京都城怎么还有医师懂蛊术,比我还懂如何克制蛊虫,如何解蛊的医师,那得是多厉害的医师,没想到她背后的竟然是洛神医和百花谷,我是真没想到!”

    两人相视一笑,裴洛又好奇道:“当初你们是因为白丫头才选择到东楚的吗?”

    虽然白氏如今是东楚的太妃,可不管在道一大师心里,还是在裴洛心里,白氏都还是曾经那个未出阁的丫头。

    道一大师点头:“是。因为师兄的女儿,也就是小雅的生母很早就过世了,师兄怕她夫家亏待小雅,便从小就将小雅带在身边,直到玄门覆灭,师兄才准备将小雅送回来。当时师兄应该就不想活着了吧,所以将小雅送回来没多久,他便过世了。”

    道一话闭,两人都有些沉默,应该是都想到了鹤鸣。

    沉默了好一会儿,裴洛才又问:“他是病死的吗?”

    道一大师摇头苦笑:“病也没什么病,只是旧伤复发,加上玄门覆灭,他自己也没活下去的意念了。”

    还有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小雅回了家,她父亲虽是东楚的一个侯爵,却在小雅母亲过世之后一直都没有再娶,家里也没有乱七八糟的女人,接了小雅回去对她也是如珠如宝,知道小雅有人照顾,师兄连最后一件担心的事情也没了,所以才会走得那么无牵无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