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幼平去苏家闹了一场又一场,宋老夫人自然是心知肚明的。

    她去宫里跪了一场哭了一场,回来以后就病了,宋沅每天都陪在她身边端茶倒水。

    宋沅越是如此,其实宋老夫人心里就越是内疚。

    伴随着这内疚,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担忧。

    没别的,换做任何的人遇见这样的事,都不会像宋沅这么镇定。

    郭氏的死是苏氏所为。

    宋清秋的身世也是假的。

    对于宋沅来说,意味着她这些年的委屈都是白白经受的。

    她该委屈,该愤怒。

    可没有,一点都没有。

    宋老夫人没有从宋沅的眼里看到一丁点的愤怒和不甘,甚至宋沅还有心情分派府中的庶务,把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

    出事之后,宋家族人来探病的、打听消息的一堆又一堆。

    宋沅应付自如。

    郭家也来了,是为了跟宋幼平兴师问罪的,却也被宋沅给劝住了。

    宋老夫人欣慰,但是她不会觉得宋沅是真的圣人到了这个地步,被宋家这么忽略和打压还能一心一意的为宋家着想。

    但是她虽然心里有数,却也没有开口询问。

    她隐约知道,若是打破了沉默,那么一切就都回不到从前了。

    她不问,自然有别人问。

    宋沅在自己院子里喝药的时候,虎皮大人便梳理了一下羽毛,从窗口飞了进来。

    虎皮大人落在架子上,看了一眼桌上,见有清水有瓜子,很满意的嗯了一声。

    然后才冒着骄傲的小步子走到了宋沅跟前,抬头看着她:“小丫头,你是有意放过宋清秋那个漏网之鱼的吧?”

    宋家当时闹的那么厉害,虽然刘安强势,但是在锦乡伯等人的帮衬之下,不放走宋清秋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更甚者,扣下这个野种又如何呢?

    是沈家敢怎么样,还是刘安敢怎么样?

    刘安固然强势,但是众怒不可犯啊。

    别人或许会觉得这是宋沅的疏漏,也是宋家的疏漏。

    但是虎皮大人却深知这个小丫头不是寻常人,断然不可能犯这种错误的。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是宋沅在故意放水。

    对于这一点,虎皮大人其实挺不满的。

    它呸了一口吐出瓜子壳儿,不太气的冷哼:“她不是个好人,你别最后当了东郭先生,好心被狗咬!”

    宋清秋十分不得虎皮大人的喜欢。

    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

    宋沅若有所思,同时又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大人觉得我是那么心慈手软的人?”

    心慈手软这四个字,是不会跟她沾边的。

    宋清秋不仅上一辈子害的她和儿子被火烧死,这一世也处处跟她做对,她是傻了才会放人一马。

    虎皮大人听了这话才嘎嘎了两声,重新高兴起来:“那还差不多,不然,外头争得你死我活的,你这里却忽然心软了,那老子可看不上你这种糊涂虫!”

    虎皮大人实在不像是一只普通的鹦鹉,它更像是一个看透世事的精明人。

    宋沅盯着它看了一会儿。

    虎皮大人被看的有点儿发毛了,不耐烦的问:“看我干什么?大人脸上写字儿了还是怎么?!”

    它哼了一声,换了话题:“那你为什么故意放宋清秋去沈家啊?”

    听了这话,青樱和紫莹竹笙她们几个也都不约而同的朝着宋沅看过去。

    她们也的确是很好奇,不明白为什么宋沅这次会放过宋清秋。

    宋清秋实在是太可恶了,出嫁之前都还在处处找宋沅的麻烦。

    这种人放出去,到时候肯定会回过头来反咬姑娘一口的。

    本来没嫁出去的时候都已经处处找麻烦了,何况成了侯府世子夫人呢?

    宋沅轻轻扯了扯嘴角:“杀人有什么意思?命就一条,杀了就死了,何尝不是一种解脱?相比较直截了当的死,当然是活着比较有意思了。”

    活着,好好的长长久久的活着,才能体会她以前在沈家所经受的痛苦!

    紫莹欲言又止。

    宋沅见状,就笑着问:“怎么了?”

    “我觉得姑娘说的不对。”紫莹大着胆子看着宋沅:“姑娘,你这怎么算是报复了她呢?她嫁了她想嫁的人,那人还是侯府世子,她再得意不过了,您怎么会觉得有意思呢?”

    真是个傻孩子啊。

    宋沅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为了紫莹的天真。

    不过也是,没嫁过人的女孩子,完全不知道嫁了人以后面临的生活和困境。

    说是说不清楚的,无数的父母都想要劝阻女儿去嫁不合适的人,但是都劝不住。

    因为婚姻这种东西,太能迷惑人了。

    宋沅只是笑着眨了眨眼睛:“那咱们就等着看吧,苏家败落就在眼前,若是宋清秋过的好,大可帮忙求情的,你看看她会不会。”

    宋清秋的确是想。

    她从小就很得苏家人的喜欢,尤其是苏夫人,对她比对亲孙女还要好。

    处处都护着她。

    听见苏家出事,她着急忙慌的就要出门去看苏夫人。

    但是她都收拾好了东西,门房那边竟然还迟迟没有动静,她不由得有些气急败坏了:“马车呢?马夫死了不成?!”

    马夫倒是没死,但是马夫很快就过来回话了,小心翼翼的说:“少夫人,我们,我们没有得到夫人的准许,不敢动用车马啊!”

    马在马厩,车在门房那里,要出门,首先就得当家夫人的对牌,通知这两处准备东西,再派马夫跟着。

    可宋清秋只是让人去口头知会了一声。

    当然是指使不动人了。

    宋清秋完全不懂这些,她以前在宋家的时候,都是想出门就出门的!

    毕竟以前都是她母亲苏满当家,所以她的话当然有人听。

    后来苏满虽然死了,但是因为有刘安干女儿的名头,所以她也能随时随地的出门。

    没想到在沈家,出趟门却还有这么多的规矩。

    她气的直接去找刘氏了。

    刘氏却面色冷淡的哼了一声:“不行!”

    不行?

    宋清秋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婆婆,我外祖母病倒了,而且家中现在正被锦衣卫查抄,这么大的事儿,我当然要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