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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平是真没想到安凝霜居然回来了,她可不会像英月娥这样与自己商讨。
自小在王府,除了母亲安凝雪,徐平接触过最多的女性就是这个小姨,她的性格徐平是在清楚不过。
众人皆不言语,空气突然变得安静。
自打蛮人兵败骥城,北境多年未有战事发生。来了凉州之后,他才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人间疾苦。
徐平并不想做一个苟全性命于乱世的人,他想大周的百姓过得好些,想这个病入膏肓的国家重获新生。
小说中那些穿越之后,以一己之力横扫八荒,统一天下的故事,并没有在徐平身上出现。身处乱世,更多的是渺小与无奈。
徐平本可以衣食无忧,甚至骄奢淫逸的走完这一生。
可当他亲眼见到一郡之地,十户九空,满城悲歌;一州之广,荒草丛生,遍野白巾。
他不想自己的国家是这副光景。
是成为一个为国尽忠,重铸荣光的志士。还是成为一个碌碌无为,泯然大众的庸人?
许久之后,徐平神色肃然,紧握双拳。“小姨,探营之事,势在必行。我并不想当英雄,只想为凉州营这数万将士略尽绵薄之力。”
徐平的话,并没有让安凝霜有任何意动。她抬手一个脑瓜崩弹在徐平额头之上。“我是你姨,反天了你?你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又是王府世子,何须事事躬亲?”言罢,安凝霜又深深叹了口气。“永宁,你们这一辈的意义是在未来。你是靖北王府的唯一继承人,你的父亲终有一天会老去。北蛮猖獗,那才是真正等待着你的敌人。”
安凝霜不希望他涉险,但并不是不能理解徐平的行为。反而,她对徐平的态度非常欣赏。“永宁,好好在关内待着。小姨替你去。”
徐平同样也能理解对方的担忧。他若是出事了,靖北王府也就成为了历史。北境的千万百姓又由谁来拱卫。
可,人总有一天会长大。
从幼时父母搀扶着你一步一步的学会走路,到儿时先生拿着戒尺教你一个一个的识字。
从少时长辈们期许的眼神中一天一天长大,到如今与一众志同道合的朋友,义无反顾的踏上边疆。
一路上,并肩而行的人会越来越多。而这一路上,有些人,走着走着,也就再也不见了。
“今天是你在此,如果某天你并不在呢?”
闻言,安凝霜眉头微微皱起。
“你们护不了我一辈子。”徐平摇了摇头,神色愈发的坚决。
安凝霜沉默不语,这些道理,她又何尝不懂。
许久之后,她舒眉一笑。是啊,人总要成长。幼鸟,总有振翅单飞的一天。“你很像你的父亲。探营之事,咱们一同前去。若有变故,小姨定会护你周全。”
……
月黑风高,万籁俱寂。康州军大营早已偃旗息鼓。
一整日的攻城战,三军将士早已疲惫不堪。加之因徐平等人的突袭,康州军败得一塌糊涂,营内兵甲士气低落,早已熟睡。
二更过后,徐平、张掖等人身着夜行衣骑着快马悄然朝向康州军大营而去。
待到营前,众人翻身下马,隐蔽于营门几里之外。
些许夜风轻轻吹过,营帐在风中微微晃动。待近敌营,为数不少的巡卫四处穿插,整个营内的灯火偃息,鼾声如雷。便是如此,却反而让众人心神更为紧绷。
徐平见状,抬手比了个手势,示意大家散开。军营内兵甲虽多,但除了将官外,普通步卒几乎都不是武者。
探营并没有想象中得那么困难,安凝霜紧皱眉头,纵身一跃,轻易避开了这些巡逻的兵甲,朝着内营而去。
张掖则留在营门外仔细观察着周围的地形,以备撤离之时,便与接应。
营中明光暗淡,唯有卸粮之处灯火略盛,对于大军而言,晚上一般都是清点粮草之时。
一队哨卫走过,徐平与英月娥悄然朝着远处的后勤大帐而去。许久之后,在守备相对薄弱的辎重营外,徐平深吸一口气,紧了紧脸上的面巾,一跃而起,率先冲向营后。
“世子?”英月娥见状,心头先是一紧,继而赶忙跟上。
待到接近中军大帐时,安凝霜突然听到了一阵争吵。宇文逸和宇文萧似乎在讨论着什么。
几息之后,安凝霜绕至营后,收起兵刃,俯身于帐外一角。
“父亲,您怎可如此行事?陛下对您本就有所忌惮,此计若是不成,往后我宇文府如何自处啊?”其内,一道年轻的声音传来。
“你目光何以如此浅显?陛下得知之后会如何,暂且不论。为父领兵在外,自当便宜行事,肃州那位亦不会错失如此良机。”
“父亲,您这是拿宇文一族上千人的命在赌,您太过……”
宇文一族上千人的命在赌?他在赌什么?肃州那位不会错失什么良机?两人的对话让安凝霜听得满头雾水。
“够了,此事已经如此,你就不必再言。”
“父亲!”
“为父都是为了我宇文一族的未来……”
听着他们的对话,安凝霜心中暗暗盘算着如何获取更多有用的消息。
另一边,徐平与英月娥隐蔽许久,在远处一队后勤步卒自火房内离去之后,两人悄然跟上。
半炷香后,英月娥抬手指着远处一群正在卸粮的后勤兵卒轻声说道:“这些人当是从粮草囤积之处而来,世子,咱们跟上,应当能有所斩获。”
徐平闻言微微点头。“嗯,小心点。”
“哎!他奶奶的,这仗打得,真是憋屈。”
“你就别抱怨了,这几日前线死了上万人,重伤轻伤的更是数都数不过来。咱们不用上去送命,多好。”
“要我说啊,这定平关就是鬼门关,哎为啥天天打仗?大家各自管好各自的不好吗?”
待远处的那队运粮兵缓缓离开大营,徐平开口说道:“屯粮点距离此处必然有不少路程,你跟着他们,找到之后即可赶回定平。”
“世子,那你呢?”
“小姨和张掖还在大营,我回去招呼大家撤离。找到康州军的存粮之地,此行便已目的达成。”
英月娥点了点头,侧身一闪,顷刻间便消失在徐平跟前。
待人走后,徐平再次返回营中,既然已经有了眉目,必须赶紧撤离,以免夜长梦多。
忽闻一阵夜风袭过,引得帐外帷幔猎猎作响。
帐内,宇文萧不由的警觉起来,刻意大声呵道:“是谁在外?”
安凝霜眼神骤然一凝,不再躲藏,径直冲了出来。
见状,远处的徐平亦拔剑冲出,双方瞬间陷入缠斗。
“撤!”徐平一剑挑开了宇文萧的兵刃,与安凝霜两人飞快朝着营门口夺路而去。
在外接应的张掖见势不妙,大喝一声,抬枪跃马,径直朝着营内杀去。
一时间,营内火光四起,锣声震天。
“敌袭!有敌袭!”
幸得张掖及时杀到,营内围攻徐平二人的巡卫顿时乱做一团。几人瞬间便破出一道口子。
一番缠斗之后,宇文逸尚未披甲,竟被安凝霜一剑刺伤。众人大惊!徐平等人亦是不敢久留,迅速朝着外营冲去。
待近营门之时,宇文萧匹马杀到,身后一众步卒围攻而上。
“嘘……!”徐平用力吹响一声口哨。
闻哨,营门外顿时烟尘起卷,栅栏处一众卫卒顷刻间被踏云骓冲散开来。
铁蹄撼地,战马鸣嘶,只短短半炷香便冲至徐平跟前。
“吁…!”踏云骓双蹄骤然抬起,将一众围攻兵卒纷纷撞开。见状,徐平抬手牵着安凝霜飞身上马。
“张掖!勿要恋战!撤!”
见此情形,宇文萧顿时大怒,抬刀纵马紧跟其后。“吾乃龙骧将军宇文萧是也!营中贼将可敢留名?”
“嗖!”张掖一箭射出,宇文萧慌忙抬起长刀一横,将箭挡下。再次望去,却见徐平等人已经离开大营。
营门外,徐平回目大笑。“尔就是武玉宁的驸马?汝妻甚美,徐某望眼欲穿呐!”
言罢,众人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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