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诗晴红着脸结束了开场白,可就这一句话,就让她面前站着的男人彻底陷入了呆滞。
?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你一个戍城者,跟我说筑城者的意志太过保守了?
所以我亲爱的寻薪人女士,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什么,或者说是谁,让你产生了如此“不可理喻”的改变?
男人如同方诗晴一样深呼吸了半天才缓过劲儿来,他饶有兴致的走到方诗晴身边,一双锐利的眼睛从上到下的打量着她,而后又笑了。
有趣,改变她的想法是个男人,但不是那种意义上的男人。
“说说吧,我的寻薪人,希望我能听到一个更加震撼的故事。
当然,注意你的表达和措辞,追忆悼念只有一管,一旦我知道了他......
我们便背弃了自己坚守的誓言。”
方诗晴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将自己心中的想法,不,将程实“心中”的想法娓娓道来。
时间过去了很久,久到办公桌上的花瓣逸散了所有的力量,渐渐枯萎了下去。
男人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听完了全程。
他眉头紧蹙,陷入沉思。
方诗晴见他如此,拿起那管追忆悼念,默默的抽掉了自己的记忆,而后准备悄无声息的转身离开。
“等等!这花瓣......”
“不需要了。”
方诗晴未曾回头,但只看她的背影也能看出她正在笑,而且笑的自信又灿烂。
“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个靠着誓言手段牢固军心委曲求全的组织并不能成为你们口中的那个为所有美好带来新明天的存在。
所以,我们不需要了。
正如你看到这片花瓣时的感受一样,我的路走偏了。
不过还好,有人为我指引了方向。”
说完,方诗晴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男人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又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桌子上的花瓣,从桌面上拿起了那本他一直在涂涂改改的笔记,翻开到最新一页。
而后,提笔写下了四个大字:
造神计划?
“你觉得可行吗?”他朝着背后的虚空问道。
虚空中踱步出一位安静异常的女子,她的眼上明明蒙着一层黑布,却依然转头看向了笔记的方向,视线流连片刻后莞尔一笑。
“为什么不行?
你没听到这位寻薪人说吗?
当我2400分的时候,我在想坐在那高高神座之上的诸位里,为什么不能有我一个?
你,我,可不止2400分。
总要有点信心吧,秦薪?”
男人蹙眉思索片刻,轻嗯一声,抬手将“造神计划”后面的问号重重的划去。
“那,就试试。”
...
现实,未知省市某公寓中。
百灵自从回到休息区,便一直在思索方诗晴问出的这个问题究竟有何深意。
她生怕对方看出了自己记忆有变,想起了那些在试炼中遗失的记忆。
原来,他来了!
大佬就是大佬,他居然是小丑,他居然2400分,他居然又救了自己。
但自己却差点错手杀了他。
哪怕她那时已经遗忘了程实是程实,但她仍陷于深深的内疚之中。
她后怕,她恐惧。
后怕的不是那根弓弦对程实造成的伤害,恐惧的也不是方诗晴是否看破了自己,她所焦虑的忧愁的不安的是......当下的记忆!
她不知道为什么大佬的手段在自己身上失效了,但她怕1400分的自己守不住这份记忆,暴露了程实的存在。
是的,既然大佬选择了让自己遗忘,那自己本就不应该记起。
可如果不记得这份记忆,那该多可惜啊。
这是为数不多与他并肩而战的时光,也是自己脚下这条越来越明亮的道路上最吸引人的风景!
但还是那句话,百灵觉得她守不住。
所以她决定做些什么。
于是......她洗净了一身疲惫,安定了所有的杂绪,虔诚的跪在床前,低声祈愿道:
“解......”
刚说了一个字她就顿住了。
不行,不能向污堕祷告,这无异于将这个秘密公之于“众”。
百灵脸上复杂的神色闪了又闪,她几多思量之下,紧咬着牙颤巍巍的开始尝试另一段祷词:
“不辨真伪,勿论虚实。
万能的欺诈之神啊,我,百灵,一位卑微至极的污堕信徒,一位不值得怜悯的赎罪之人,在此向您祈愿,开启一场试炼......
一场可以永久消除我脑中有关‘您的虔诚信徒程实’记忆......的试炼!”
...
现实,未知省市某民房中。
崔秋实恢复记忆的时候正在吃饭。
在所有资源都能通过祈愿得来的今天,他依旧维持着开火做饭的习惯。
这并非因为无聊,而是因为怀念。
老崔喜欢吃小崔做的饭,于是他便从未断过。
小小的木头餐桌上摆着一碗米饭一盘菜,但筷子却放着两双。
他很想给老崔多盛一碗,但老崔说过不能浪费,所以便作罢了。
当回忆的浪潮冲上意识的沙滩时,崔秋实正在往嘴里扒饭,在记起了试炼中的一切后,他一边大口吞咽着米饭,一边流下了思念的泪水。
这突如其来的眼泪肯定不是为程实而流的,而是为程实眼中的那个他......
崔秋实的父亲,崔老,崔顶天。
程实一定见过自己的父亲,不然崔秋实解释不了为何程实会在看到自己的一瞬间眼中闪过了惊讶和怀念。
他可从未排到过程实,也从未在晴姐和百灵的嘴里听到过程实的名字。
哪怕程实认识赵前,但赵前并不是嘴碎的人,他不会向一个外人说破同伴的身份。
崔秋实只是老实,但老实不代表着观察不敏锐,内心不细致。
他看出了程实对他的态度有异,也感受到了他散发出来的很淡很淡的欣赏。
以上种种让他得知,程实大概率是见过自己父亲的。
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他,像他。
父亲他,还好吗?
其实这些推论早在试炼中的时候崔秋实就想到了,但那时的他仍是守护同伴的坚盾,不能任由心中的悲意拉扯自己的情绪。
于是他放下了一切杂念,专注于试炼。
而现在,而当下,是属于他自己的时间了,他终于可以好好的哭一场,来发泄他对父亲的思念。
崔秋实曾不止一次问自己为什么不去找老崔,但他又曾不止一次的回答自己:
因为他已经决定为这个正在扭曲和崩坏的世界做点什么,而这份选择的代价太过沉重,以至于他并不想让父亲跟自己一起去扛。
年迈的他已经为自己扛了半辈子,现在是雏鸟尝试翱翔天空的时候了。
他还知道他的父亲一定会支持自己,因为老崔曾说过:崔家的种,要活的顶天立地。
或许现在的我还不行,但我已走在了正确的道路上。
爸,您看到了吗?
这是一顿微咸的晚餐,但让嘴里发咸的不是食盐,而是泪水。
当崔秋实在怀念中结束这伤感时刻后,他毅然决然的在身后的墙上画下了一个符号,然后踏过那扇黑色的门,走上了传火之路。
他找到了无所事事的希望之火,并祈求祂帮助自己遮掩这段记忆。
希望之火乐呵呵的审视了他半天,饶有兴致的笑着问道:
“你怎么知道是我恢复了你的记忆?”
崔秋实一愣,脸色懵懵道:
“我......刚知道。”
“......”
火焰凝滞了,这一刻,那被希望之火所庇佑的传火空间差点就被沉默入侵看破!
祂被噎了个够呛,看着面前不知所措的崔秋实重重的叹了口气。
“放轻松,你会忘记一切的。”
话音刚落,崔秋实失忆了。
他甚至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因为传火者们共同遵循的守则是“无事不敲门”。
可就在这时,传火之路的远处传来了打破尴尬的喊声。
“秋实?来的正好,正准备去叫你,快,老大说有个筑城者新人加入,正要举行欢迎仪式呢?”
崔秋实又愣了。
筑城者?
筑城者的寻薪人不是死于叛徒之手了吗?
怎么会有筑城者的新人?
难道......是新的寻薪人?
同伴看出了他的震惊,点头笑道:
“猜到了?看来我们又找到了一位强大的同伴,一位新的......寻薪人。”
...